博舍

人工智能的创新发展与社会影响 人工智能学科诞生的标志是1956年达斯达特茅斯会议召开

人工智能的创新发展与社会影响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把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高度重视人工智能发展,多次谈及人工智能的重要性,为人工智能如何赋能新时代指明了方向。2018世界人工智能大会9月17日在上海开幕,习总书记致信祝贺并强调指出人工智能发展应用将有力提高经济社会发展智能化水平,有效增强公共服务和城市管理能力。深入学习领会习总书记关于人工智能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务实推进我国《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有效规避人工智能“鸿沟”,着力收获人工智能“红利”,对建设世界科技强国、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具有重大战略意义。

一、引言

1956年人工智能(ArtificialIntelligence,简称AI)的概念被正式提出,标志着人工智能学科的诞生,其发展目标是赋予机器类人的感知、学习、思考、决策和行动等能力。经过60多年的发展,人工智能已取得突破性进展,在经济社会各领域开始得到广泛应用并形成引领新一轮产业变革之势,推动人类社会进入智能化时代。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俄罗斯等国家都制定了发展人工智能的国家战略,我国也于2017年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发改委、工信部、科技部、教育部等国家部委和北京、上海、广东、江苏等地政府也相继出台推动人工智能发展的相关政策文件,社会各界对人工智能的重大战略意义已形成广泛共识。

跟其他高科技一样,人工智能也是一把双刃剑。如何认识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也有“天使派”和“魔鬼派”之分。“天使派”认为,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技创新和成果应用取得重大突破,有望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对社会、经济、军事等领域将产生变革性影响,在制造、交通、教育、医疗、服务等方面可以造福人类;“魔鬼派”认为,人工智能是人类的重大威胁,比核武器还危险,有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2018年2月,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和OpenAI公司等14家机构共同发布题为《人工智能的恶意使用:预测、预防和缓解》的报告,指出人工智能可能给人类社会带来数字安全、物理安全和政治安全等潜在威胁,并给出了一些建议来减少风险。

总体上看,已过花甲之年的人工智能当前的发展具有“四新”特征:以深度学习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核心技术取得新突破、“智能+”模式的普适应用为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能、人工智能成为世界各国竞相战略布局的新高地、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给人类社会带来法律法规、道德伦理、社会治理等方面一系列的新挑战。因此人工智能这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新课题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广泛关注和高度重视。虽然人工智能未来的创新发展还存在不确定性,但是大家普遍认可人工智能的蓬勃兴起将带来新的社会文明,将推动产业变革,将深刻改变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将是一场影响深远的科技革命。

为了客观认识人工智能的本质内涵和创新发展,本报告在简要介绍人工智能基本概念与发展历程的基础上,着重分析探讨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和未来趋势,试图揭示人工智能的真实面貌。很显然,在当下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历史浪潮中如何选择中国路径特别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探讨。因此,本报告最后就我国人工智能发展态势、存在问题和对策建议也进行了阐述。

二、人工智能的发展历程与启示

1956年夏,麦卡锡(JohnMcCarthy)、明斯基(MarvinMinsky)、罗切斯特(NathanielRochester)和香农(ClaudeShannon)等科学家在美国达特茅斯学院开会研讨“如何用机器模拟人的智能”,首次提出“人工智能”这一概念,标志着人工智能学科的诞生。人工智能的目标是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类智能,探寻智能本质,发展类人智能机器。人工智能充满未知的探索道路曲折起伏,如何描述1956年以来60余年的人工智能发展历程,学术界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将人工智能60余年的发展历程划分为以下6个阶段:

一是起步发展期:1956年-20世纪60年代初。人工智能概念在1956年首次被提出后,相继取得了一批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如机器定理证明、跳棋程序、LISP表处理语言等,掀起了人工智能发展的第一个高潮。

二是反思发展期:60年代-70年代初。人工智能发展初期的突破性进展大大提升了人们对人工智能的期望,人们开始尝试更具挑战性的任务,并提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研发目标。然而,接二连三的失败和预期目标的落空(例如无法用机器证明两个连续函数之和还是连续函数、机器翻译闹出笑话等),使人工智能的发展走入了低谷。

三是应用发展期:70年代初-80年代中。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专家系统模拟人类专家的知识和经验解决特定领域的问题,实现了人工智能从理论研究走向实际应用、从一般推理策略探讨转向运用专门知识的重大突破。专家系统在医疗、化学、地质等领域取得成功,推动人工智能走入了应用发展的新高潮。

四是低迷发展期:80年代中-90年代中。随着人工智能的应用规模不断扩大,专家系统存在的应用领域狭窄、缺乏常识性知识、知识获取困难、推理方法单一、缺乏分布式功能、难以与现有数据库兼容等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五是稳步发展期:90年代中-2010年。由于网络技术特别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信息与数据的汇聚不断加速,互联网应用的不断普及加速了人工智能的创新研究,促使人工智能技术进一步走向实用化。1997年IBM深蓝超级计算机战胜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2008年IBM提出“智慧地球”的概念,这些都是这一时期的标志性事件。

六是蓬勃发展期:2011年-至今。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互联网、物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发展,泛在感知数据和图形处理器(GraphicsProcessingUnit,简称GPU)等计算平台推动以深度神经网络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大幅跨越科学与应用之间的“技术鸿沟”,图像分类、语音识别、知识问答、人机对弈、无人驾驶等具有广阔应用前景的人工智能技术突破了从“不能用、不好用”到“可以用”的技术瓶颈,人工智能发展进入爆发式增长的新高潮。

通过总结人工智能发展历程中的经验和教训,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启示:

(一)尊重学科发展规律是推动学科健康发展的前提。科学技术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顺其者昌,违其者衰。人工智能学科发展需要基础理论、数据资源、计算平台、应用场景的协同驱动,当条件不具备时很难实现重大突破。

(二)基础研究是学科可持续发展的基石。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杰弗里·辛顿(GeoffreyHinton)教授坚持研究深度神经网络30年,奠定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重要理论基础。谷歌的DeepMind团队长期深入研究神经科学启发的人工智能等基础问题,取得了阿尔法狗等一系列重大成果。

(三)应用需求是科技创新的不竭之源。引领学科发展的动力主要来自于科学和需求的双轮驱动。人工智能发展的驱动力除了知识与技术体系内在矛盾外,贴近应用、解决用户需求是创新的最大源泉与动力。比如专家系统人工智能实现了从理论研究走向实际应用的突破,近些年来安防监控、身份识别、无人驾驶、互联网和物联网大数据分析等实际应用需求带动了人工智能的技术突破。

(四)学科交叉是创新突破的“捷径”。人工智能研究涉及信息科学、脑科学、心理科学等,上世纪50年代人工智能的出现本身就是学科交叉的结果。特别是脑认知科学与人工智能的成功结合,带来了人工智能神经网络几十年的持久发展。智能本源、意识本质等一些基本科学问题正在孕育重大突破,对人工智能学科发展具有重要促进作用。

(五)宽容失败应是支持创新的题中应有之义。任何学科的发展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任何创新目标的实现都不会一蹴而就。人工智能60余载的发展生动地诠释了一门学科创新发展起伏曲折的历程。可以说没有过去发展历程中的“寒冬”就没有今天人工智能发展新的春天。

(六)实事求是设定发展目标是制定学科发展规划的基本原则。达到全方位类人水平的机器智能是人工智能学科宏伟的终极目标,但是需要根据科技和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来设定合理的阶段性研究目标,否则会有挫败感从而影响学科发展,人工智能发展过程中的几次低谷皆因不切实际的发展目标所致。

三、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与影响

人工智能经过60多年的发展,理论、技术和应用都取得了重要突破,已成为推动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的驱动力,深刻影响世界经济、政治、军事和社会发展,日益得到各国政府、产业界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从技术维度来看,人工智能技术突破集中在专用智能,但是通用智能发展水平仍处于起步阶段;从产业维度来看,人工智能创新创业如火如荼,技术和商业生态已见雏形;从社会维度来看,世界主要国家纷纷将人工智能上升为国家战略,人工智能社会影响日益凸显。

(一)专用人工智能取得重要突破。从可应用性看,人工智能大体可分为专用人工智能和通用人工智能。面向特定领域的人工智能技术(即专用人工智能)由于任务单一、需求明确、应用边界清晰、领域知识丰富、建模相对简单,因此形成了人工智能领域的单点突破,在局部智能水平的单项测试中可以超越人类智能。人工智能的近期进展主要集中在专用智能领域,统计学习是专用人工智能走向实用的理论基础。深度学习、强化学习、对抗学习等统计机器学习理论在计算机视觉、语音识别、自然语言理解、人机博弈等方面取得成功应用。例如,阿尔法狗在围棋比赛中战胜人类冠军,人工智能程序在大规模图像识别和人脸识别中达到了超越人类的水平,语音识别系统5.1%的错误率比肩专业速记员,人工智能系统诊断皮肤癌达到专业医生水平,等等。

(二)通用人工智能尚处于起步阶段。人的大脑是一个通用的智能系统,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可处理视觉、听觉、判断、推理、学习、思考、规划、设计等各类问题,可谓“一脑万用”。真正意义上完备的人工智能系统应该是一个通用的智能系统。虽然包括图像识别、语音识别、自动驾驶等在内的专用人工智能领域已取得突破性进展,但是通用智能系统的研究与应用仍然是任重而道远,人工智能总体发展水平仍处于起步阶段。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efenseAdvancedResearchProjectsAgency,简称DARPA)把人工智能发展分为三个阶段:规则智能、统计智能和自主智能,认为当前国际主流人工智能水平仍然处于第二阶段,核心技术依赖于深度学习、强化学习、对抗学习等统计机器学习,AI系统在信息感知(Perceiving)、机器学习(Learning)等智能水平维度进步显著,但是在概念抽象(Abstracting)和推理决策(Reasoning)等方面能力还很薄弱。总体上看,目前的人工智能系统可谓有智能没智慧、有智商没情商、会计算不会“算计”、有专才无通才。因此,人工智能依旧存在明显的局限性,依然还有很多“不能”,与人类智慧还相差甚远。

(三)人工智能创新创业如火如荼。全球产业界充分认识到人工智能技术引领新一轮产业变革的重大意义,纷纷调整发展战略。比如,在其2017年的年度开发者大会上,谷歌明确提出发展战略从“MobileFirst”(移动优先)转向“AIFirst”(AI优先);微软2017财年年报首次将人工智能作为公司发展愿景。人工智能领域处于创新创业的前沿,麦肯锡报告2016年全球人工智能研发投入超300亿美元并处于高速增长,全球知名风投调研机构CBInsights报告显示2017年全球新成立人工智能创业公司1100家,人工智能领域共获得投资152亿美元,同比增长141%。

(四)创新生态布局成为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战略高地。信息技术(IT)和产业的发展史就是新老IT巨头抢滩布局IT创新生态的更替史。例如,传统信息产业IT(InformationTechnology)代表企业有微软、英特尔、IBM、甲骨文等,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IT(InternetTechnology)代表企业有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目前智能科技IT(IntelligentTechnology)的产业格局还没有形成垄断,因此全球科技产业巨头都在积极推动AI技术生态的研发布局,全力抢占人工智能相关产业的制高点。人工智能创新生态包括纵向的数据平台、开源算法、计算芯片、基础软件、图形处理GPU服务器等技术生态系统和横向的智能制造、智能医疗、智能安防、智能零售、智能家居等商业和应用生态系统。在技术生态方面,人工智能算法、数据、图形处理器(GraphicsProcessingUnit,简称GPU)/张量处理器(TensorProcessingUnit,简称TPU)/神经网络处理器(NeuralnetworkProcessingUnit,NPU)计算、运行/编译/管理等基础软件已有大量开源资源,例如谷歌的TensorFlow第二代人工智能学习系统、脸书的PyTorch深度学习框架、微软的DMTK分布式学习工具包、IBM的SystemML开源机器学习系统等;此外谷歌、IBM、英伟达、英特尔、苹果、华为、中国科学院等积极布局人工智能领域的计算芯片。在人工智能商业和应用生态布局方面,“智能+X”成为创新范式,例如“智能+制造”、“智能+医疗”、“智能+安防”等,人工智能技术向创新性的消费场景和不同行业快速渗透融合并重塑整个社会发展,这是人工智能作为第四次技术革命关键驱动力的最主要表现方式。人工智能商业生态竞争进入白热化,例如智能驾驶汽车领域的参与者既有通用、福特、奔驰、丰田等传统龙头车企,又有互联网造车者如谷歌、特斯拉、优步、苹果、百度等新贵。

(五)人工智能上升为世界主要国家的重大发展战略。人工智能正在成为新一轮产业变革的引擎,必将深刻影响国际产业竞争格局和一个国家的国际竞争力。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纷纷把发展人工智能作为提升国际竞争力、维护国家安全的重大战略,加紧积极谋划政策,围绕核心技术、顶尖人才、标准规范等强化部署,力图在新一轮国际科技竞争中掌握主导权。无论是德国的“工业4.0”、美国的“工业互联网”、日本的“超智能社会”、还是我国的“中国制造2025”等重大国家战略,人工智能都是其中的核心关键技术。2017年7月,国务院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开启了我国人工智能快速创新发展的新征程。

(六)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日益凸显。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是多元的,既有拉动经济、服务民生、造福社会的正面效应,又可能出现安全失控、法律失准、道德失范、伦理失常、隐私失密等社会问题,以及利用人工智能热点进行投机炒作从而存在泡沫风险。首先,人工智能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核心力量,促进社会生产力的整体跃升,推动传统产业升级换代,驱动“无人经济”快速发展,在智能交通、智能家居、智能医疗等民生领域发展积极正面影响。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人工智能引发的法律、伦理等问题日益凸显,对当下的社会秩序及公共管理体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挑战。例如,2016年欧盟委员会法律事务委员会提交一项将最先进的自动化机器人身份定位为“电子人(electronicpersons)”的动议,2017年沙特阿拉伯授予机器人“索菲亚”公民身份,这些显然冲击了传统的民事主体制度。那么,是否应该赋予人工智能系统法律主体资格?另外在人工智能新时代,个人信息和隐私保护、人工智能创作内容的知识产权、人工智能歧视和偏见、无人驾驶系统的交通法规、脑机接口和人机共生的科技伦理等问题都需要我们从法律法规、道德伦理、社会管理等多个角度提供解决方案。

由于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密切关联且应用前景广阔、专业性很强,容易造成人们的误解,也带来了不少炒作。例如,有些人错误地认为人工智能就是机器学习(深度学习),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是零和博弈,人工智能已经达到5岁小孩的水平,人工智能系统的智能水平即将全面超越人类水平,30年内机器人将统治世界,人类将成为人工智能的奴隶,等等。这些错误认识会给人工智能的发展带来不利影响。还有不少人对人工智能预期过高,以为通用智能很快就能实现,只要给机器人发指令就可以干任何事。另外,有意炒作并通过包装人工智能概念来谋取不当利益的现象时有发生。因此,我们有义务向社会大众普及人工智能知识,引导政府、企业和广大民众科学客观地认识和了解人工智能。

四、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与展望

人工智能经过六十多年的发展突破了算法、算力和算料(数据)等“三算”方面的制约因素,拓展了互联网、物联网等广阔应用场景,开始进入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从技术维度看,当前人工智能处于从“不能用”到“可以用”的技术拐点,但是距离“很好用”还有数据、能耗、泛化、可解释性、可靠性、安全性等诸多瓶颈,创新发展空间巨大,从专用到通用智能,从机器智能到人机智能融合,从“人工+智能”到自主智能,后深度学习的新理论体系正在酝酿;从产业和社会发展维度看,人工智能通过对经济和社会各领域渗透融合实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革,带动人类社会迈向新的文明,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形成保障人工智能技术安全、可控、可靠发展的理性机制。总体而言,人工智能的春天刚刚开始,创新空间巨大,应用前景广阔。

(一)从专用智能到通用智能。如何实现从狭义或专用人工智能(也称弱人工智能,具备单一领域智能)向通用人工智能(也称强人工智能,具备多领域智能)的跨越式发展,既是下一代人工智能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国际研究与应用领域的挑战问题。2016年10月美国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发布了《国家人工智能研究与发展战略计划》,提出在美国的人工智能中长期发展策略中要着重研究通用人工智能。DeepMind创始人戴密斯·哈萨比斯(DemisHassabis)提出朝着“创造解决世界上一切问题的通用人工智能”这一目标前进。微软在2017年7月成立了通用人工智能实验室,100多位感知、学习、推理、自然语言理解等方面的科学家参与其中。

(二)从人工智能到人机混合智能。人工智能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就是借鉴脑科学和认知科学的研究成果,研究从智能产生机理和本质出发的新型智能计算模型与方法,实现具有脑神经信息处理机制和类人智能行为与智能水平的智能系统。在美国、欧盟、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纷纷启动的脑计划中,类脑智能已成为核心目标之一。英国工程与自然科学研究理事会EPSRC发布并启动了类脑智能研究计划。人机混合智能旨在将人的作用或认知模型引入到人工智能系统中,提升人工智能系统的性能,使人工智能成为人类智能的自然延伸和拓展,通过人机协同更加高效地解决复杂问题。人机混合智能得到了我国新一代人工智能规划、美国脑计划、脸书(脑机语音文本界面)、特斯拉汽车创始人埃隆·马斯克(人脑芯片嵌入和脑机接口)等的高度关注。

(三)从“人工+智能”到自主智能系统。当前人工智能的研究集中在深度学习,但是深度学习的局限是需要大量人工干预:人工设计深度神经网络模型、人工设定应用场景、人工采集和标注大量训练数据(非常费时费力)、用户需要人工适配智能系统等。因此已有科研人员开始关注减少人工干预的自主智能方法,提高机器智能对环境的自主学习能力。例如阿法元从零开始,通过自我对弈强化学习实现围棋、国际象棋、日本将棋的“通用棋类AI”。在人工智能系统的自动化设计方面,2017年谷歌提出的自动化学习系统(AutoML)试图通过自动创建机器学习系统降低AI人员成本。

(四)人工智能将加速与其他学科领域交叉渗透。人工智能本身是一门综合性的前沿学科和高度交叉的复合型学科,研究范畴广泛而又异常复杂,其发展需要与计算机科学、数学、认知科学、神经科学和社会科学等学科深度融合。随着超分辨率光学成像、光遗传学调控、透明脑、体细胞克隆等技术的突破,脑与认知科学的发展开启了新时代,能够大规模、更精细解析智力的神经环路基础和机制,人工智能将进入生物启发的智能阶段,依赖于生物学、脑科学、生命科学和心理学等学科的发现,将机理变为可计算的模型,同时人工智能也会促进脑科学、认知科学、生命科学甚至化学、物理、材料等传统科学的发展。例如,2018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启动的“智能探究计划”(MITIntelligenceQuest)就联合了五大学院进行协同攻关。

(五)人工智能产业将蓬勃发展。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进一步成熟以及政府和产业界投入的日益增长,人工智能应用的云端化将不断加速,全球人工智能产业规模在未来十年将进入高速增长期。例如,2016年9月,咨询公司埃森哲发布报告指出,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将为经济发展注入新动力,在现有基础上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40%;美、日、英、德、法等12个发达国家(现占全球经济总量的一半)到2035年,年经济增长率平均可以翻一番。2018年麦肯锡的研究报告表明到2030年人工智能新增经济规模将达到13万亿美元。

(六)人工智能将推动人类进入普惠型智能社会。“人工智能+X”的创新模式将随着技术和产业的发展日趋成熟,对生产力和产业结构产生革命性影响,并推动人类进入普惠型智能社会。2017年国际数据公司IDC在《信息流引领人工智能新时代》白皮书中指出未来五年人工智能提升各行业运转效率,其中教育业提升82%,零售业71%,制造业64%,金融业58%。我国经济社会转型升级对人工智能有重大需求,在消费场景和行业应用的需求牵引下,需要打破人工智能的感知瓶颈、交互瓶颈和决策瓶颈,促进人工智能技术与社会各行各业的融合提升,建设若干标杆性的应用场景创新,实现低成本、高效益、广范围的普惠型智能社会。

(七)人工智能领域的国际竞争将日趋激烈。“未来谁率先掌握人工智能,谁就能称霸世界”。2018年4月,欧盟委员会计划2018-2020年在人工智能领域投资240亿美元;法国总统在2018年5月宣布《法国人工智能战略》,目的是迎接人工智能发展的新时代,使法国成为人工智能强国;2018年6月,日本《未来投资战略》重点推动物联网建设和人工智能的应用。世界军事强国已逐步形成以加速发展智能化武器装备为核心的竞争态势,例如美国特朗普政府发布的首份《国防战略》报告即提出谋求通过人工智能等技术创新保持军事优势,确保美国打赢未来战争;俄罗斯2017年提出军工拥抱“智能化”,让导弹和无人机这样的“传统”兵器威力倍增。

(八)人工智能的社会学将提上议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任何高科技也都是一把双刃剑。随着人工智能的深入发展和应用的不断普及,其社会影响日益明显。人工智能应用得当、把握有度、管理规范,就能有效控制负面风险。为了确保人工智能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并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成果造福于民,需要从社会学的角度系统全面地研究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深入分析人工智能对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可能影响,制定完善的人工智能法律法规,规避可能风险,确保人工智能的正面效应。2017年9月,联合国犯罪和司法研究所(UNICRI)决定在海牙成立第一个联合国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中心,规范人工智能的发展。2018年4月,欧洲25个国家签署了《人工智能合作宣言》,从国家战略合作层面来推动人工智能发展,确保欧洲人工智能研发的竞争力,共同面对人工智能在社会、经济、伦理及法律等方面的机遇和挑战。

五、我国人工智能的发展态势与思考

我国当前人工智能发展的总体态势良好。中国信通院联合高德纳咨询公司(Gartner)于2018年9月发布的《2018世界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蓝皮书》报告统计,我国(不含港澳台地区)人工智能企业总数位列全球第二(1040家),仅次于美国(2039家)。在人工智能总体水平和应用方面,我国也处于国际前列,发展潜力巨大,有望率先突破成为全球领跑者。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我国人工智能发展存在过热和泡沫化风险,特别在基础研究、技术体系、应用生态、创新人才、法律规范等方面仍然存在不少问题。总体而言,我国人工智能发展现状可以用“高度重视,态势喜人,差距不小,前景看好”来概括。

一是高度重视。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并大力发展人工智能。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把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高度重视人工智能发展,多次谈及人工智能的重要性,为人工智能如何赋能新时代指明方向。2016年7月习总书记明确指出,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将深刻改变人类社会生活,改变世界,应抓住机遇,在这一高技术领域抢占先机。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总书记强调“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在2018年两院院士大会上,习总书记再次强调要“推进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做大做强数字经济”。在2017年和2018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都提到了要加强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2017年7月,国务院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将新一代人工智能放在国家战略层面进行部署,描绘了面向2030年的我国人工智能发展路线图,旨在构筑人工智能先发优势,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战略主动,人工智能将成为今后一段时期的国家重大战略。发改委、工信部、科技部、教育部、中央网信办等国家部委和北京、上海、广东、江苏、浙江等地方政府都推出了发展人工智能的鼓励政策。

二是态势喜人。根据2017年爱思唯尔(Elsevier)文献数据库SCOPUS统计结果,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发表的论文数量已居世界第一。从2012年开始,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新增专利数量已经开始超越美国。据清华大学发布的《中国人工智能发展报告2018》统计,我国已成全球人工智能投融资规模最大国家,我国人工智能企业在人脸识别、语音识别、安防监控、智能音箱、智能家居等人工智能应用领域处于国际前列。近两年,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大学、浙江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等高校纷纷成立人工智能学院。2015年开始的中国人工智能大会(CCAI)已连续成功召开四届、规模不断扩大,人工智能领域的教育、科研与学术活动层出不穷。

三是差距不小。我国人工智能在基础研究、原创成果、顶尖人才、技术生态、基础平台、标准规范等方面距离世界领先水平还存在较大差距。英国牛津大学2018年的一项研究报告指出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能力大致为美国的一半水平。目前我国在人工智能前沿理论创新方面总体上尚处于“跟跑”地位,大部分创新偏重于技术应用,存在“头重脚轻”的不均衡现象。在Top700全球AI人才中,中国虽然名列第二,但入选人数远远低于占一半数量的美国。据领英《全球AI领域人才报告》统计,截至2017年一季度全球人工智能领域专业技术人才数量超过190万,其中美国超过85万,我国仅超过5万人,排名全球第7位。2018年市场研究顾问公司CompassIntelligence对全球100多家AI计算芯片企业进行了排名,我国没有一家企业进入前十。另外,我国人工智能开源社区和技术生态布局相对滞后,技术平台建设力度有待加强,国际影响力有待提高。我国参与制定人工智能国际标准的积极性和力度不够,国内标准制定和实施也较为滞后。我国制定完善人工智能相关法律法规的进程需要加快,对可能产生的社会影响还缺少深度分析。

四是前景看好。我国发展人工智能具有市场规模、应用场景、数据资源、人力资源、智能手机普及、资金投入、国家政策支持等多方面的综合优势,人工智能发展前景看好。全球顶尖管理咨询公司埃森哲于2017年发布的《人工智能:助力中国经济增长》报告显示,到2035年人工智能有望推动中国劳动生产率提高27%。我国发布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到2030年,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超过1万亿元,带动相关产业规模超过10万亿元。在我国未来的发展征程中,“智能红利”将有望弥补人口红利的不足。

人类社会已开始迈入智能化时代,人工智能引领社会发展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经历六十余年积累后,人工智能开始进入爆发式增长的红利期。伴随着人工智能自身的创新发展和向经济社会的全面渗透,这个红利期将持续相当长的时期。现在是我国加强人工智能布局、收获人工智能红利、引领智能时代的重大历史机遇期,如何在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浪潮中选择好中国路径、抢抓中国机遇、展现中国智慧需要深入思考。

(一)树立理性务实的发展理念。围棋人机大战中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后,社会大众误以为人工智能已经无所不能,一些地方政府、社会企业、风险资金因此不切实际一窝蜂发展人工智能产业,一些别有用心的机构则有意炒作并通过包装人工智能概念来谋取不当利益。这种“一拥而上、一哄而散”的跟风行为不利于人工智能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任何事物的发展不可能一直处于高位,有高潮必有低谷,这是客观规律。根据高德纳咨询公司发布的技术发展曲线,当前智能机器人、认知专家顾问、机器学习、自动驾驶等人工智能热门技术与领域正处于期望膨胀期,但是通用人工智能及人工智能的整体发展仍处于初步阶段,人工智能还有很多“不能”,实现机器在任意现实环境的自主智能和通用智能仍然需要中长期理论和技术积累,并且人工智能对工业、交通、医疗等传统领域的渗透和融合是个长期过程,很难一蹴而就。因此发展人工智能不能以短期牟利为目的,要充分考虑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局限性,充分认识到人工智能重塑传统产业的长期性和艰巨性,理性分析人工智能发展需求,理性设定人工智能发展目标,理性选择人工智能发展路径,并务实推进人工智能发展举措,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人工智能健康可持续发展。

(二)加强基础扎实的原创研究。人工智能前沿基础理论是人工智能技术突破、行业革新、产业化推进的基石。在此发展的临界点,要想取得最终的话语权,必须在人工智能基础理论和前沿技术方面取得重大突破。根据2017年爱思唯尔文献数据库SCOPUS统计结果,尽管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发表的论文数量已经排名世界第一,但加权引文影响力则只排名34位。为了客观评价我国在人工智能基础研究方面的整体实力,我们搜索了SCI期刊、神经信息处理系统大会(ConferenceonNeuralInformationProcessingSystems,简称NIPS)等主流人工智能学术会议关于通用智能、深度学习、类脑智能、脑智融合、人机博弈等关键词的论文统计情况,可以清楚看到在人工智能前沿方向中国与美国相比基础实力存在巨大差距:在高质量论文数量方面(按中科院划定的SCI一区论文标准统计),美国是中国的5.34倍(1325:248);在人才储备方面(SCI论文通讯作者),美国是中国的2.12倍(4804:2267)。

我国应对标国际最高水平,建设面向未来的人工智能基础科学研究中心,重点发展原创性、基础性、前瞻性、突破性的人工智能科学。应该鼓励科研人员瞄准人工智能学科前沿方向开展引领性原创科学研究,通过人工智能与脑认知、神经科学、心理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重点聚焦人工智能领域的重大基础性科学问题,形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人工智能原创理论体系,为构建我国自主可控的人工智能技术创新生态提供领先跨越的理论支撑。

(三)构建自主可控的创新生态。美国谷歌、IBM、微软、脸书等企业在AI芯片、服务器、操作系统、开源算法、云服务、无人驾驶等方面积极构建创新生态、抢占创新高地,已经在国际人工智能产业格局中占据先机。我国人工智能开源社区和技术创新生态布局相对滞后,技术平台建设力度有待加强,国际影响力有待提高。美国对中兴通讯发禁令一事充分说明自主可控“核高基”技术的重要性,我国应该吸取在核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础软件方面依赖进口的教训,避免重蹈覆辙,着力防范人工智能时代“空心化”风险,系统布局并重点发展人工智能领域的“新核高基”:“新”指新型开放创新生态,如军民融合、产学研融合等;“核”指核心关键技术与器件,如先进机器学习技术、鲁棒模式识别技术、低功耗智能计算芯片等;“高”指高端综合应用系统与平台,如机器学习软硬件平台、大型数据平台等;“基”指具有重大原创意义和技术带动性的基础理论与方法,如脑机接口、类脑智能等。

另外,我们需要重视人工智能技术标准的建设、产品性能与系统安全的测试。特别是我国在人工智能技术应用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在人工智能国际标准制定方面应当掌握话语权,并通过标准实施加速人工智能驱动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进程。

(四)建立协同高效的创新体系。我国经济社会转型升级对人工智能有重大需求,但是单一的创新主体很难实现政策、市场、技术、应用等方面的全面突破。目前我国学术界、产业界、行业部门在人工智能发展方面各自为政的倾向比较明显,数据资源开放共享不够,缺少对行业资源的有效整合。相比而言,美国已经形成了全社会、全场景、全生态协同互动的人工智能协同创新体系,军民融合和产学研结合都做得很好。我国应在体制机制方面进一步改革创新,建立“军、政、产、学、研、用”一体的人工智能协同创新体系。例如,国家进行顶层设计和战略规划,举全国优势力量设立军事智能的研发和应用平台,提供“人工智能+X”行业融合、打破行业壁垒和行政障碍的激励政策;科技龙头企业引领技术创新生态建设,突破人工智能的重大技术瓶颈;高校科研机构进行人才培养和原始创新,着力构建公共数据资源与技术平台,共同建设若干标杆性的应用创新场景,推动成熟人工智能技术在城市、医疗、金融、文化、农业、交通、能源、物流、制造、安全、服务、教育等领域的深度应用,建设低成本高效益广范围的普惠型智能社会。

(五)加快创新人才的教育培养。发展人工智能关键在人才,中高端人才短缺已经成为我国人工智能做大做强的主要瓶颈。另外,我国社会大众的人工智能科技素养也需要进一步提升,每一个人都需要去适应人工智能时代的科技浪潮。在加强人工智能领军人才培养引进的同时,要面向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多层次培养人工智能创新创业人才。《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逐步开展全民智能教育项目,在中小学阶段设置人工智能课程。目前人工智能科普活动受到各地学校的欢迎,但是缺少通俗易懂的高质量人工智能科普教材、寓教于乐的实验设备和器材、开放共享的教学互动资源平台。国家相关部门应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教育领域的基础性工作,增加投入,组织优势力量,加强高水平人工智能教育内容和资源平台建设,加快人工智能专业的教学师资培训,从教材、教具、教师等多个环节全面保障我国人工智能教育工作的开展。

(六)推动共担共享的全球治理。人工智能将重塑全球政治和经济格局,发达国家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创新掌控了产业链上游资源,难以逾越的技术鸿沟和产业壁垒有可能将进一步拉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差距。美国、日本、德国等通过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的技术突破和广泛应用弥补他们的人力成本劣势,希望制造业从新兴国家回流发达国家。目前看,我国是发展中国家阵容中唯一有望成为全球人工智能竞争中的领跑者,应采取不同于一些国家的“经济垄断主义、技术保护主义、贸易霸凌主义”路线,尽快布局构建开放共享、质优价廉、普惠全球的人工智能技术和应用平台,配合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向亚洲、非洲、南美等经济欠发达地区输出高水平、低成本的“中国智造”成果、提供人工智能时代的中国方案,为让人工智能时代的“智能红利”普惠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中国贡献!

(七)制定科学合理的法律法规。要想实实在在收获人工智能带来的红利,首先应保证其安全、可控、可靠发展。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和地区十分重视人工智能领域的法律法规问题。美国白宫多次组织这方面的研讨会、咨询会;特斯拉等产业巨头牵头成立OpenAI等机构,旨在以有利于整个人类的方式促进和发展友好的人工智能;科研人员自发签署23条“阿西洛马人工智能原则”,意图在规范人工智能科研及应用等方面抢占先机。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法律法规制定及风险管控方面相对滞后,这种滞后局面与我国现阶段人工智能发展的整体形势不相适应,并可能成为我国人工智能下一步创新发展的一大掣肘。因此,有必要大力加强人工智能领域的立法研究,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建立健全公开透明的人工智能监管体系,构建人工智能创新发展的良好法规环境。

(八)加强和鼓励人工智能社会学研究。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将是深远的、全方位的。我们当未雨绸缪,从国家安全、社会治理、就业结构、伦理道德、隐私保护等多个维度系统深入研究人工智能可能的影响,制定合理可行的应对措施,确保人工智能的正面效应。应大力加强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普工作,打造科技与伦理的高效对话机制和沟通平台,消除社会大众对人工智能的误解与恐慌,为人工智能的发展营造理性务实、积极健康的社会氛围。

六、结束语

人工智能经过60多年的发展,进入了创新突破的战略机遇期和产业应用的红利收获期,必将对生产力和产业结构以及国际格局产生革命性影响,并推动人类进入普惠型智能社会。但是,我们需要清醒看到通用人工智能及人工智能的整体发展仍处于初级阶段,人工智能不是万能,人工智能还有很多“不能”。我们应当采取理性务实的发展路径,扎实推进基础研究、技术生态、人才培养、法律规范等方面的工作,在开放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全速跑赢智能时代,着力建设人工智能科技强国!

(主讲人系中国科学院院士)

人工智能的缘起: 达特茅斯会议

图自digitalintelligencetoday|人工智能时间轴图

下文节选自《人工智能简史》,已获图灵许可,[遇见数学]在此特别表示感谢!

1.背景

Whatispastisprologue.

过去只是序幕。

—WilliamShakespeare(莎士比亚)

现在一说起人工智能的起源,公认是1956年的达特茅斯会议。殊不知还有个前戏,1955年,美国西部计算机联合大会(WesternJointComputerConference)在洛杉矶召开,会中还套了个小会:学习机讨论会(SessiononLearningMachine)。讨论会的参加者中有两个人参加了第二年的达特茅斯会议,他们是塞弗里奇(OliverSelfridge)和纽厄尔(AllenNewell)。塞弗里奇发表了一篇模式识别的文章,而纽厄尔则探讨了计算机下棋,他们分别代表两派观点。讨论会的主持人是神经网络的鼻祖之一皮茨(WalterPitts),他最后总结时说:“(一派人)企图模拟神经系统,而纽厄尔则企图模拟心智(mind)……但殊途同归。”这预示了人工智能随后几十年关于“结构与功能”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

开聊达特茅斯会议之前,先说说6个最关键的人。首先,会议的召集者麦卡锡(JohnMcCarthy)当时是达特茅斯学院的数学系助理教授。1954年,达特茅斯学院数学系同时有4位教授退休,这对达特茅斯这样的小学校而言真是不可承受之轻。刚上任的年轻系主任克门尼(JohnKemeny)之前两年才在普林斯顿大学逻辑学家丘奇(AlonzoChurch)门下取得了逻辑学博士,于是跑到母校求援。这么说起来,克门尼算是图灵的师弟,他战时和物理学家费曼一起工作,还一度当过爱因斯坦的数学助理,后来一头扎在计算机研究里,和麦卡锡一起琢磨出了分时系统。他1955年在《科学美国人》杂志上写过一篇文章“把人看作机器”(ManViewedasaMachine),介绍了图灵机和冯诺伊曼[1]的细胞自动机(最早叫“自生机”),文章的简介提到“肌肉机器”(musclemachine)和“大脑机器”(brainmachine)。所谓“大脑机器”就是人工智能的另一种说法而已。克门尼最为人知的工作应该是发明了老少咸宜的编程语言BASIC。现在估计已经没人知道BASIC语言发明人曾是LISP语言发明人的老板。克门尼是天生的官僚,后来位居达特茅斯学院数学系主任和校长,美国三里岛核电站出事时,总统委托他当调查委员会主席,这是后话。

[1]我故意没有在“冯”和“诺伊曼”之间加那个讨厌的点儿,因为在更多时候,查找参考文献时,他的姓是列在V下,而不是N下。

克门尼从母校数学系带回了刚毕业的4位博士前往达特茅斯学院任教,麦卡锡是其中之一。麦卡锡后来发明的LISP语言中最重要的功能Eval实际就是丘奇的λ演算,而且他后半生致力于用数理逻辑把常识形式化。大家由此猜测他可能也是丘奇的学生,但其实不是,他学的压根就不是逻辑。他的老师是失去双手的代数拓扑学家莱夫谢茨(Lefschetz)。但麦卡锡对逻辑和计算理论一直有强烈兴趣,他1948年本科毕业于加州理工学院,在学校主办的Hixon会议上听到冯诺伊曼关于细胞自动机的讲座,后来他刚到普林斯顿大学读研究生时就结识了冯诺伊曼,在老冯影响下开始对在计算机上模拟智能产生兴趣。

达特茅斯会议的另一位积极的参加者是明斯基。他也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博士,和麦卡锡在读书时就相熟。他的主业也不是逻辑,尽管他后来写过一本很有影响力的计算理论的书,还培养过好几个计算理论的博士,其中就有图灵奖获得者布鲁姆(ManualBlum)。布鲁姆目前和他老婆(LenorBlum,就是实数计算模型BSS的B)、儿子一家三口都在卡内基梅隆大学任教。明斯基的理论情结和丘奇关系也不大,他的老师塔克(AlbertTucker)是莱夫谢茨的学生,主要做非线性规划和博弈论,多年来担任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主任,出身数学世家,儿子、孙子也都是数学家。按辈分论,麦卡锡还是明斯基的师叔。塔克的另一名出色的学生后来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就是心灵美丽的纳什。纳什比明斯基小一岁,但比他早4年拿到博士学位,也算是明斯基的师兄了。明斯基的博士论文是关于神经网络的,他在麻省理工学院150周年纪念会议上回忆说是冯诺伊曼和麦卡洛克(WarrenMcCulloch)启发他做了神经网络。有人还找过他麻烦,质疑说神经网络的研究算数学吗,倒是老冯力挺说:现在不算,但很快就得算。倒是明斯基自己后来和神经网络结下梁子,那段故事见本书第5章“神经网络简史”。明斯基的熟人都认为他是无所不通的天才,他的忘年交沃尔弗拉姆(StephenWolfram)称,他晚年计划写本神学的书,但去世时书还没影子。

塞弗里奇被后人提及不多,但他真是人工智能学科的先驱,他在麻省理工学院时一直和神经网络的开创人之一麦卡洛克一起在维纳(NorbertWiener)手下工作,他是维纳最喜欢的学生,但没读完博士学位。维纳《控制论》一书的第一个读者就是塞弗里奇。塞弗里奇是模式识别的奠基人,他写了第一个可工作的AI程序。他后来在麻省理工学院参与领导MAC项目,这个项目后来一分为二:计算机科学实验室和人工智能实验室。但分久必合,现在这两个项目又合并了,变成了MITCSAIL。顺便给女读者添点料:塞弗里奇的爷爷就是英国第二大百货店塞尔福里奇(Selfridges)的创始人。所谓“顾客永远是对的”(Thecustomerisalwaysright.)就出自塞尔福里奇,他本是美国人,后到英国创业,发财后老婆就死了,于是勾搭上一对匈牙利双胞胎歌舞演员,出入赌场,赔光了家业。他的故事2013年还被有意思的英国人拍成了电视剧。塞尔福里奇百货几经周转,现在的主人是美国百货公司希尔斯(Sears)。塞尔福里奇百货和隔壁的哈罗德百货支撑着牛津街的零售业,现在大概一半顾客来自中国二线城市。

信息论的创始人香农(ClaudeShannon)被麦卡锡拉大旗做虎皮也请到会上打酱油。其实麦卡锡和香农的观点并不一致,平日相处也不睦。香农的硕士、博士论文都是讲怎么实现布尔代数的,当时麻省理工学院校长布什(Bush)亲自指导。博士毕业后他去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曾和数学家外尔(HermannWeyl)、爱因斯坦、哥德尔等共事。战争中,他一直在贝尔实验室做密码学的工作,图灵在1943年曾秘访美国,和同行交流破解德国密码的经验,其间和香农曾有会晤,一起聊过通用图灵机。战后香农去英国还回访过图灵,一起讨论过计算机下棋。香农内向,从没说过这段往事,直到1982年接受一次采访时才提起。1950年香农在《哲学杂志》发表过一篇讲计算机下棋的文章,为计算机下棋奠定了理论基础。香农比其他几位年长十岁左右,当时已是贝尔实验室的大佬。

另外两位重量级参与者是纽厄尔和司马贺(HerbertSimon)。纽厄尔是麦卡锡和明斯基的同龄人,他硕士也是在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读的,按说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很小,他们应有机会碰面,但那时纽厄尔和他俩还真不认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纽厄尔回忆是在IBM,而麦卡锡回忆是在兰德公司。纽厄尔的硕士导师就是冯诺伊曼的合作者、博弈论先驱摩根斯顿,纽厄尔硕士毕业后就迁往西部加入著名智库兰德公司。他在兰德开会时认识了塞弗里奇,并受到对方做的神经网络和模式识别的工作的启发,但方法论走的却完全是另一条路。

纽厄尔(1927—1992)与司马贺(1916—2001)

司马贺比他们仨都大11岁(怀特海比罗素也大11岁),那时是卡内基理工学院(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前身)工业管理系的年轻系主任,他在兰德公司学术休假时认识了纽厄尔。司马贺后来把纽厄尔力邀到卡内基梅隆大学,并给纽厄尔发了个博士学位,开始了他们终生的合作。

纽厄尔和司马贺的合作是平等的,司马贺是纽厄尔的老师,但他们合作的文章署名都是按字母顺序纽在前司马在后,每次他们受邀去演讲,都是轮流。司马贺每次见到别人把他名字放到纽厄尔之前时都纠正。他们共享了1975年的图灵奖,三年后司马贺再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纽厄尔和司马贺代表了人工智能的另一条路线:符号派。他们后来把他们的哲学思路命名为“物理符号系统假说”。简单地说就是:智能是对符号的操作,最原始的符号对应于物理客体。这个思路和英美的经验主义哲学传统接近。他们和当时的数学系主任、第一届图灵奖获得者珀里思(AlanPerlis)一起创立了卡内基梅隆大学的计算机系,从此,卡内基梅隆大学成为计算机学科的重镇。

2.达特茅斯会议

会议原址:达特茅斯楼

1953年夏天,麦卡锡和明斯基都在贝尔实验室为香农打工。香农那时的兴趣是图灵机以及是否可用图灵机作为智能活动的理论基础。麦卡锡向香农建议编一本文集,请当时做智能研究的各位大佬贡献文章,这本文集直到1956年才以《自动机研究》(AutomataStudies)为名出版,这个书名最后是香农起的,他不想花里胡哨,但麦卡锡认为这没有反映他们的初衷。

文集的作者有两类人,一类是逻辑学家(后来都变成计算理论家了),如丘奇的两位杰出学生戴维斯和克里尼,后者的名著《元数学导论》在国内有逻辑学家莫绍揆先生的译本。明斯基、麦卡锡也都有论文录入,香农本人贡献了一篇讲只有两个内部状态的通用图灵机的文章,文集录入的一篇冯诺伊曼的论文后来开创了容错计算。文集的另一类作者几乎都是维纳的信徒,如阿什比(RossAshby)等,以控制论为基础。麦卡锡素不喜控制论和维纳,既不想把维纳当老大,也不愿和他见面争执,其中原因不详,或许和维纳与麦卡洛克吵翻了有关。麦卡洛克和皮茨这两位为维纳《控制论》思想贡献多多的人物,在维纳的自传里压根没被提及。麦卡锡同时又觉得香农太理论,当时他想自立门户,只对用计算机实现智能感兴趣,于是他筹划再搞一次活动。从香农后来接受的采访来看,他对维纳也没有多少尊重,他觉得自己创立的信息论和维纳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维纳却认为香农受到他的影响,香农认为维纳的这种错觉来源于维纳根本不了解信息论。

1955年夏天,麦卡锡到IBM打工(美国教授都是9个月工资,如果没有研究经费,夏天要自己觅食),他的老板是罗切斯特(NathanielRochester),罗切斯特是IBM第一代通用机701的主设计师,对神经网络素有兴趣。他们两人倒是挺对脾气,决定第二年夏天在达特茅斯搞一次活动,遂说动了香农和当时在哈佛做初级研究员(JuniorFellow[1])的明斯基一起给洛克菲勒基金会写了个项目建议书,希望得到资助。美国富豪还是有文化传统的,至少知道要资助好东西,值得中国土豪的后代学习。

[1]哈佛的Fellow还是挺值钱的,历史上人数不多,蒯因、王浩、库恩在变成正式教授之前都做过。乔姆斯基几乎在同时也是哈佛的Fellow。

麦卡锡给这个第二年的活动起了个当时看来别出心裁的名字:人工智能夏季研讨会(SummerResearchProjectonArtificialIntelligence)。普遍的误解是“人工智能”这个词是麦卡锡想出来的,其实不是。麦老晚年回忆也承认这个词最早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记不清是谁了。后来英国数学家伍德华(PhilipWoodward)给《新科学家》杂志写信说他是AI一词的原创者,麦卡锡最早是听他说的,因为他1956年曾去麻省理工学院访问,见过麦卡锡并交流过。但麦卡锡的建议书1955年就开始用“人工智能”了,人老了回忆真不靠谱。当事人除了明斯基之外,都已仙逝,这事恐怕要成悬案了。其实英国人最早的说法是“机器智能”(MachineIntelligence),这大概和图灵那篇“计算机与智能”有关。

大家对“人工智能”这个词一开始并没取得完全共识。很多人认为啥事一加“人工”就变味了。纽厄尔和司马贺一直主张用“复杂信息处理”这个词,以至他们发明的语言就叫IPL(InformationProcessingLanguage)。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偏功能学派,也就是说找到智能的功能不一定非得依靠结构相同或相似。图灵机和递归函数等价,但结构完全不同,所以他们强调“信息处理”。他们俩一开始颇不喜“人工智能”几个字。1958年,在英国国家物理试验室(NPL)召开了“思维过程机器化”(MechanizationofThoughtProcess)会议,达特茅斯会议的与会者麦卡锡、明斯基、塞弗里奇都参加了,此外还有致力于神经网络研究的麦卡洛克,以及英国的控制论代表人物阿什比。两位编程语言的先驱也出席了:巴克斯(JohnWarnerBackus)发表了一篇关于他新发明的语言Fortran的论文,但他后来一直是函数式语言的倡导者;美国海军女少将哈泊(GraceHopper)的文章是讲第一个编译器的,这项工作导致了COBOL语言的诞生。中国也有女少将,也是码农。他俩论文的题目里都有AutomaticProgramming的说法,这在当时就是指高级语言编程,不能和后来人工智能中的自动编程搞混了。这次会上有人再提“人工思维”(ArtificialThinking)的说法。司马贺等人由此也逐渐接受了AI的说法,他晚年还写了本书《人工的科学》,倒是把Artificial这个词更加放大了。

3.AI历史的方法论

历史研究方法有基于事件的和基于课题(issue)的。纽厄尔在1981年为一本颇为有料的文集《信息研究》贡献的一篇文章“AI历史的智力课题”走了第二条路线。他的方法也挺有意思。他把AI历史当作斗争史,把历史分为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于是历史成了一串儿对立的议题,如模拟与数字,串行与并行,取代与增强,语法与语义,机械论与目的论,生物学与活力论,工程与科学,符号与连续,逻辑与心理等,在每一议题下有进一步可分的子议题,如在逻辑与心理下又有定理证明与问题求解等。

被提到最多的是人工智能与控制论。在GoogleNgram里试试Cybernetics和ArtificialIntelligence两个词在GoogleBooks里出现的词频,可以看出学科的跌宕起伏。

美国最早办的一批计算机相关的系科都创办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那时有些系直接叫“计算机科学系”,而有些则叫“计算机与信息科学系”,带“信息”的都有些“控制论”的背景,如麻省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系的创办人就有维纳的学生阿比卜(MichaelArbib)。而密歇根大学则叫计算机与通讯科学系。这些系后来都改名叫计算机系了。而原来的图书馆系现在都纷纷改名叫信息科学系,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华盛顿大学的图书馆学院都改名叫信息学院(SchoolofInformation),连“科学”都省了。但现在计算机系又有加载信息的趋势,麻省大学和加州大学尔湾分校近年又改名叫信息与计算机科学学院了。大概和现在深度学习及神经网络又峰回路转有关吧。倒是中国的学科简单,一直都有计算机和自动化之分,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人工智能”这个词真正被共同体广泛认可是在十年后的1965年,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欧陆派哲学家德雷弗斯(HubertDreyfus)发表了“炼金术与人工智能”一文之后。这篇文章一开始只是针对纽厄尔和司马贺的工作,几年后这篇文章演变成了那本著名的(或者被AI圈子称为“臭名昭著”的)《计算机不能干什么》一书,则是把整个AI当作靶子。欧陆派哲学家被人诟病数学和科学不通,但德雷弗斯有个数学家的兄弟,和他同一年在哈佛得了应用数学博士,后来又同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书,是动态规划的大家,还带过神经网络的博士。哥俩一个立场。有时一个共同体的形成并不是靠内部的团结,而是靠外部的反对。有意思的是,“炼金术与人工智能”一文是德雷弗斯在兰德公司工作时写就的。司马贺后来撰文猛批德雷弗斯,说他滥用兰德公司的标签。德雷弗斯后来抱怨他在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食堂吃饭,所有做AI的人都躲他远远的。学术争执哪儿都一样。

麦卡锡和明斯基的建议书里罗列了他们计划研究的7个领域:

(1)自动计算机,所谓“自动”指的是可编程;(2)编程语言;

(3)神经网络;

(4)计算规模的理论(theoryofsizeofacalculation),这说的是计算复杂性,明斯基后来一直认为计算理论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他早期对理论问题时不时会动动手,后来一手组建了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理论队伍;

(5)自我改进,这个是说机器学习;

(6)抽象;

(7)随机性和创见性。

麦卡锡的原始预算是一万三千五百美元,但洛克菲勒基金会只批了七千五百美元。麦卡锡预计会有6位学界的人出席,会议应该支付每人两个月的薪水一千两百美元,由此可推算出麦卡锡、明斯基当时的年薪在八千美元左右,考虑通货膨胀和购买力,大概相当于2016年的七万多美元,真不算多,现在随便一个美国大学计算机系的教授薪水都远不止这个数。这个学科真是今非昔比啊。作为对比,司马贺1949年去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前身卡内基理工学院担任新成立的工业管理系系主任时的年薪是一万美元。

除了那六君子外,另外还有4人也参加了达特茅斯会议。他们是来自IBM的塞缪尔(ArthurSamuel)和伯恩斯坦,他们一个研究跳棋,一个研究象棋。达特茅斯的教授摩尔(TrenchardMore)也参与了,他后来在工业界混的时间长,少为外人所知。达特茅斯会议中一位被后人忽视的“先知”是所罗门诺夫(Solomonoff)。

和其他来来往往的人不同,所罗门诺夫在达特茅斯严肃地待了整整一个暑假。他1951年在芝加哥大学跟随费米得了物理硕士就到了麻省理工学院。但在芝加哥对他影响最大的是哲学家卡尔纳普(PaulCarnap)。有意思的是,神经网络的奠基者之一皮茨也受惠于卡尔纳普。司马贺的回忆录里也讲到自己在芝加哥时听卡尔纳普的课开始启蒙逻辑,从而开始对智能相关的问题感兴趣,但后来由于和定理证明逻辑派之间的冲突,司马贺就说自己的方法是在批判过度数学化和形式化。这么说来,人工智能的两大派——逻辑和神经网络——都发源于老卡。卡尔纳普那时的兴趣是归纳推理,这成为所罗门诺夫毕生的研究方向。所罗门诺夫后来结识了明斯基和麦卡锡,在他们的影响下研究逻辑和图灵机。达特茅斯会议时,他受麦卡锡“反向图灵机”和乔姆斯基文法的启发,发明了“归纳推理机”。他的工作后来被万能的苏联数学家柯尔莫格罗夫(Kolmogorov)独立地发明了一遍,就是现在俗称“柯尔莫格罗夫复杂性”和“算法信息论”的东西。中国的计算理论学者李明现在是这个领域的大牛,曾有专著。柯尔莫格罗夫1968年开始引用所罗门诺夫的文章,使得后者在苏联的名声比在西方更加响亮。所罗门诺夫的另一个观点“无限点”(InfinityPoint)后来被未来学家库兹韦尔改名“奇点”窃为己有。目前AI中广泛用到的贝叶斯推理也有着所罗门诺夫的开创性痕迹。他一生并没有大富大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咨询公司Oxbridge(牛津+剑桥,相当于汉语俗称“清北”)拿政府(空军、海军、ARPA和NIH——NIH资助了很多AI研究)的研究经费,那公司只有他自己一个雇员。伦敦大学皇家哈洛威学院(RoyalHolloway)后来在苏联学者领导下搞柯尔莫格罗夫奖,他是第一届获奖人,并在那里兼职教授。他的学术自传1997年发表在计算理论杂志《计算机与系统科学》上。明斯基所谓AI孵化出计算理论的说法不无道理。

按照麦卡锡和明斯基的说法,这十个人参加了达特茅斯会议,但现在有证据表明会议还有其他的列会者。后来一直做神经网络硬件研究从而躲过AI几十年过山车的斯坦福大学电机系教授维德罗(BernardWidrow)后来回忆他也去了达特茅斯并且在那儿待了一周。麦卡锡原来的计划是两个月闭门研讨,但并非所有人都对那个事那么上心。纽厄尔和司马贺只待了一周。纽厄尔后来回忆说达特茅斯会议对他和司马贺没什么影响。

尽管是“十仙过海”,但给所有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纽厄尔和司马贺的报告,他们公布了一款程序“逻辑理论家”(LogicTheorist),这个程序可以证明怀特海和罗素《数学原理》中命题逻辑部分的一个很大子集。司马贺回忆录里说自己学术生涯最重要的两年就是1955年和1956年。这篇文章后来成了AI历史上最重要的文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逻辑理论家”对人工智能后来的一个分支“机器定理证明”的影响并不大。哲学家王浩1958年夏天在一台IBM-704机上,只用9分钟就证明了《数学原理》中一阶逻辑的全部定理。当然《数学原理》中罗列的一阶逻辑定理只是一阶逻辑的一个子集。目前,一阶逻辑的机器定理证明比起20世纪50年代已有长足进展,但仍然没有高效的办法。毕竟,王浩证明的是一阶逻辑,而“逻辑理论家”只能处理命题逻辑。数学家戴维斯和哲学家普特南合作,沿着王浩的思路进一步提出了戴维斯-普特南(DP)证明过程,后来进一步发展为DPLL。王浩对“逻辑理论家”一直持鄙视的态度,认为这是一个不专业的东西。王浩在1983年被授予定理证明里程碑大奖,被认为是定理证明的开山鼻祖。司马贺在他的回忆录里则对此表示不满,认为王浩的工作抵消了“逻辑理论家”的原创性,他们的初衷并不是要有效地证明定理,而是研究人的行为。这是后话,见第2章“自动定理证明兴衰纪”。

麦卡锡多年后回忆说:他从纽厄尔和司马贺的IPL语言中学到了表处理,这成为他后来发明LISP的基础。明斯基后来接受采访时说他对纽厄尔和司马贺的“逻辑理论家”印象深刻,因为那是第一个可工作的AI程序。但事实上,明斯基在当时为大会写的总结里对“逻辑理论家”只是轻描淡写。麦卡锡和明斯基明显是一伙的,会议是他们发动的,旨在创立一门新学科。但纽厄尔和司马贺却抢了他们的风头。美国20世纪50年代的学术氛围不免浮躁,这一帮人又都是年轻气盛、野心十足。

4.会议之后

达特茅斯会议后不久,1956年9月IRE(后来改名IEEE)在麻省理工学院召开信息论年会,麦卡锡受邀做一个对一个月前达特茅斯会议的总结报告。这引起了纽厄尔尤其是司马贺的不满,他们认为麦卡锡只能聊,没干货,而达特茅斯会议唯一的干货是纽厄尔和司马贺的程序“逻辑理论家”。打了一圈架,最后纽厄尔和司马贺做了妥协:麦卡锡先做总结报告,但最后还是由纽厄尔和司马贺讲他们的“逻辑理论家”并发表一篇题为“逻辑理论机器”(LogicTheoryMachine)的文章。明斯基认为是他的协调起了作用,但纽厄尔晚年则只对香农的邀请有印象,而司马贺的回忆录则说是大会的主席罗森布拉特和司马贺散了很长一圈步才了断。明斯基机敏异常,讲话时带幽默,但在对这段历史的重构中,却给人印象有点太“刁滑”(cynical),原因也不难猜出。研究历史有时必须得全方位,空间或时间上的接近不见得就真实。太接近时,当事人还都活着,还在一个圈子里混,不方便互相揭短。但在接近生命末期,或者功成名就,或者人之将死,或者对头已死无所顾忌,敞开了说,有时虽有夸张,但一不留神就会流露真话,纽厄尔属于后者。明斯基“刁滑”可能和他身体好有关系,偌大岁数也没不惑,觉得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科学达人戴森(FreemanDyson)在他的《一面多彩的镜子》一书中借鉴过伯林(IsaiahBerlin)“刺猬与狐狸”的比喻:刺猬是那些构建理论体系的人,而狐狸则是那些解决问题的人。在他眼里,爱因斯坦、哥德尔是刺猬,而费米、冯诺伊曼属狐狸。科学史有时刺猬得势,有时狐狸当道。是不是可以说纽厄尔和司马贺更像刺猬,而麦卡锡和明斯基更像狐狸呢?具体到AI的源头和达特茅斯会议,麦卡锡认为他和明斯基是发起人,纽厄尔和司马贺是“外人”,是搅局者。明斯基的解释是纽厄尔和司马贺一开始的出发点是心理学,这与麦卡锡和他本人的背景不符。但在随后的十年里,他本人更多地走向心理学,而纽厄尔和司马贺更靠近AI,也没什么矛盾。麦卡锡除了和明斯基关系紧密外,和其他AI群体的交流并不多,在所谓其他群体中,最有影响的当属卡内基梅隆那一派了。麦卡锡晚年回忆说那时群体之间的沟通主要是通过研究生,研究生就像大佬们的大使。后来斯坦福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确实互为教授,门户之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抹平了。

总之,1956年IRE信息论年会是个值得纪念的会议,除了纽厄尔和司马贺发表的那篇文章之外,心理学家米勒(GeorgeMiller)发表了“人类记忆和对信息的储存”(HumanMemoryandtheStorageofInformation),这是那篇著名的文章“魔力数字七”(TheMagicNumberSeven)的另一个版本,不知算不算一稿多发。同在此会上,伟大的乔姆斯基则发表了“语言描述的三种模型”(ThreeModelsfortheDescriptionofLanguage),该文证明了有限状态句法不能表达某类语言,这是乔姆斯基分层的起源,文中引用了还没出版的不朽名著《句法结构》。乔姆斯基当时刚刚到MIT现代语言学系(该系后来演变为语言学与哲学系)出任助理教授并在MIT电子实验室做机器翻译的研究。尽管乔老爷后来是“反政府斗士”,但有点反讽的是他早期的研究经费都来自美国空军和海军。

从参与者的角度看,大家会认为这次IRE的信息论年会比达特茅斯会议更重要,影响也更深远。米勒回忆说,他当时直觉认识到实验心理学、理论语言学、认知过程的计算机模拟,都是一个“大家伙”里面的组成部分。这个所谓的“大家伙”就是现在的人工智能加认知科学吧。

明斯基回忆自己在达特茅斯会议期间,在纸上画了一个几何定理证明器的设计,并手动模拟证明了等腰三角形的一个定理。会后的1956年9月,IBM招了新毕业的物理博士格兰特(HerbGelernter)实现明斯基的几何定理证明器。麦卡锡此时受到纽厄尔和司马贺的影响,建议在Fortran里实现表处理语言,作为实现语言。这个项目在1959年实现后,IBM削减了对AI的投入,把这个项目砍掉了,理由是IBM不想给人以机器可以替代人的印象。IBM再次资助AI是20多年后的1983年了,现在好像IBM百年老店只能靠AI系统沃森(Watson)翻身了。

麦卡锡1958年离开达特茅斯学院去了MIT,帮助创立了MIT的MAC项目。他和明斯基一起领导了MAC项目中的AI实验室,1962年他再次跳槽到斯坦福大学。之后明斯基又和佩珀特(SeymourPapert)合作。计算机操作系统里“分时”的概念是由麦卡锡在MAC项目中首创的。他回忆说当时机器太少,但等着上机的学生很多,于是就发明了分时系统。按说分时系统的贡献要比麦卡锡后来的AI贡献彰显得多,但麦卡锡得图灵奖可不是靠“分时”,这就像爱因斯坦得诺贝尔奖没靠相对论一样。从这个意义上AI有点像哲学:由此衍生出很多问题,而对这些问题的解决产生出许多子学科;一旦这些子学科独立,就不再待见AI了。另一个例子是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微核心操作系统MACH,其最早的发源是在卡内基梅隆大学的雷蒂(RajReddy)搞的分布式传感网络,MACH领导者拉希德(RickRashid)后来加入微软,MACH变成微软后来操作系统的基础,他本人也变成微软负责技术的决策者之一。

现在计算机科学已成为成熟的学科,每个计算机系大都有三拨人:理论、系统和AI。20年前的美国计算机圈子曾有一种说法:理论和系统的人互相看不起,但又同时看不起AI的人。AI这几年火了,但曾几何时,AI的人是被压迫者。哲学曾经孕育了科学,但一旦问题被确定,就分离成为单独的科学。最新的例子是逻辑学,现在的逻辑学家都在数学系和计算机系,哲学系被彻底空洞化。哲学家丹尼特(DanielDennett)曾说:AI就是哲学。按照明斯基的说法,人工智能就是先锋派的计算机科学。MAC项目孕育了计算机科学中很多原创的概念。以至于明斯基后来认为UNIX系统是落后的东西,因为他们丢掉了很多Multics中的精华。

利克莱德(JosephLicklider)是信息时代的预言家和布道者,他20世纪60年代初期在美国国防部“先进研究项目局”(ARPA)创办“指挥与控制”(C2)办公室,后来演变为“行为科学及指挥与控制”办公室,最终变成有权有势的“信息科技办公室”(IPTO)。正是利克莱德最早想到了“人机协同”“计算机网络”“未来图书馆”等先进概念。而他的“行为科学”计划也曾资助过监控项目,不知那是不是受到奥威尔的启发。

1968年,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曼斯菲尔德对ARPA的资助方向不满,他认为国防部的钱不能被用于军事目的之外,非军事目的的项目应该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负责,ARPA改名DARPA,更强调“国防”。利克莱德遂于1968年离开ARPA,去了MIT担任MAC项目负责人,统筹MIT的计算机科学实验室和人工智能实验室。人们认识到利克莱德的贡献太晚了,他于1990年过世。计算机科学最重要的实验室之一施乐PARC的创始人泰勒(RobertTaylor)曾称利克莱德是JohnnyAppleseed,这是美国18世纪到19世纪的园丁查普曼(JohnChapman)的外号,他把“苹果树”的种子遍撒美国。

20世纪70年代初期在海尔梅尔(GeorgeHeilmeirer)任内,DARPA大砍AI预算。协调政府和AI实验室的工作变得头绪繁多,明斯基决定从AI实验室退位,让他刚毕业的学生温斯顿(PatrickWinston)接手。

尽管明斯基说他不喜事务性工作,但他的采访和回忆中触及的话题总是和联邦政府的资助有关。温斯顿后来回忆时说,管理一个成功的实验室要管理好三个圈的交集:出资人(主要是政府)、科学上有创建、有国计民生的价值。他试图说服几任ARPA的头儿别把AI当作一个几年一次的项目,而是长期而独立的一门学科。另外他对比了早期ARPA和NSF的不同,NSF是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资助AI研究的,且给钱少,而且都是同行评议制,结果是越有成就的拿的钱越多,但很少会有根本性的原创性贡献,ARPA早期都是头儿们说了算,好处是如果管事的头儿们品味好,肯定会支持好东西。这一点也值得一些科技人借鉴:大型项目决策者的品味可以超越“透明计算”吗?

再说回海尔梅尔,他以AI不能帮助造武器打仗为理由,削减了对AI的大规模经费,但同时却重金资助了隐形飞机和空间武器技术,使美国在相关领域一直保持领先。ARPA资助的这类项目要是通过同行评议是很难实施的。ARPA几乎在同时也支持了ARPANET,后来演变成互联网。有意思的是,海尔梅尔从ARPA离任后去了德州仪器(TI)做CTO,在TI却大力提倡AI。ARPA对AI的资助在克柔克(SteveCrocker)手里才逐步恢复。大家知道克柔克是互联网的先驱之一。再后来的ARPA信息技术办公室(IPTO)的负责人中还有图灵奖获得者萨瑟兰(IvanEdwardSutherland),也对AI继续投入。精英制风格的ARPA,更适合做大型开创性项目,成功取决于少数决策者;而以民主制为基础的NSF,历来就是小规模资助基础研究。

5.预测未来:会有奇点吗?

司马贺1957年曾预言十年内计算机下棋会击败人。1968年麦卡锡和象棋大师列维(DavidLevy)打赌说十年内下棋程序会战胜列维,最后赔了列维两千块。乐观的预言总会给对手留下把柄:德雷弗斯后来每年都拿此事嘲讽AI,说计算机下下跳棋还行,下象棋连十岁的孩子都干不过。这便宜话一直说到1997年,IBM的下棋程序“深蓝”击败了卡斯帕罗夫。这真是“四十年太久,只争朝夕”啊。在1995年卡斯帕罗夫还在批评计算机下棋缺乏悟性(insights),但1996年时他已经开始意识到“深蓝”貌似有悟性了。而两年间“深蓝”的计算能力只不过提高了一倍而已。机器有没有悟性的边界其实就是人的解释能力的极限。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就是人的解释能力,人解释不了的东西就有悟性,解释了的东西就没有悟性。司马贺和日本计算机科学家宗像俊则(ToshinoriMunakata)合写了篇解气的文章“人工智能的教训”(AILessons)登在《ACM通讯》上。

当然,德雷弗斯们还可以将“计算机仍然不能干什么”加上若干个“仍然”接着批评。明斯基1968年在库布里克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新闻发布会上曾大放厥词说30年内机器智能可以和人有一拼,1989年又预言20年可以解决自然语言处理。现在我们恐怕还不能说机器翻译器令人满意吧。过分乐观的另一个原因,照明斯基自己的说法是,一门年轻的学科,一开始都需要一点“过度销售”(excessivesalesmanship)。但是过头了不免被人当作狗皮膏药或炼金术。

2006年,达特茅斯会议50周年时,当时的10位与会者中有5位仙逝,活着的5位:摩尔、麦卡锡、明斯基、塞弗里奇和所罗门诺夫在达特茅斯团聚,忆往昔展未来。

参会人之一霍维茨(Horvitz)现在是微软实验室的头目,他和他老婆拿出一笔钱在斯坦福大学捐助了一个“AI100”[1]的活动:在下面100年里各路豪杰聚会,每5年出个AI进展报告。第一期出版于2016年,但里面并无什么干货。

[1]AI100活动在斯坦福有个网站:https://ai100.stanford.edu/

乔姆斯基晚年边做学问边做斗士。2015年3月他和物理学家克劳斯对话时被问及“机器可以思维吗?”,他套用计算机科学家戴客斯特拉(Dijkstra)的说法反问:“潜艇会游泳吗?”如果机器人可以有意识(consciousness)的性质,机器人可以被认为有意识吗?他进一步说“意识”是相对简单的,而“前意识”(preconsciousness)是困难的问题。他把AI分成工程的和科学的。工程的,如自动驾驶车等,能做出对人类有用的东西;科学的一面,乔老爷明显不认可。他引用图灵的话:这问题没有讨论的意义(toomeaninglesstodeservediscussion)。当一帮奇点理论的粉丝带着正面的期望采访乔姆斯基时,他却对人工智能这个被他深刻影响过的学科没太当回事,他认为气候和毁灭性武器是比奇点更紧迫的问题。这算有意回避吧。

明斯基在2012年接受他的学生、预言家、奇点理论炮制者库兹韦尔的采访时说,他相信奇点的到来,可能就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两位“斯基”在麻省理工学院150周年纪念会上分在一个小组讨论里,却只打了下太极,并没有针锋相对。明斯基2016年1月24日在波士顿去世,据说为了等奇点,他老人家把自个儿冷冻了。

参考文献指南

人工智能是一门新学科,历史的读物并不多。波登的《认知科学历史》(Boden2008)和尼尔森的《人工智能探究》(Nilsson2010)是两本严肃的读物。麦克达克(PamelaMcCorduck)曾是费根鲍姆的御用作家,她1979年写的《能思考的机器》(MachinesWhoThink)一书,无论是取材还是立意,从今天的角度看都略微过时。尼尔森是人工智能学科的早期参与者,也一直是领导者之一,他多年担任SRI的人工智能部门负责人和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主任,是圈里人。

纽厄尔1981年的文章探讨了如何研究人工智能的历史,他总结了人工智能历史中不同思想的对立,他的方法也可以用来研究更广义的计算机科学,甚至可以拓展到不同科学领域和哲学。尽管这是30多年前的文章,但今天读来仍有启发。

明尼苏达大学的巴贝奇研究所是专门研究计算机科学历史的机构。主持工作的诺伯格采访了多名计算机科学家,并做了录音。这些被采访的人中也有不少人工智能学者,例如纽厄尔、麦卡锡、明斯基、温斯顿、布坎南等。听这些人的录音采访和阅读正儿八经的文章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采访中的语调幽默,包含了很多文章不可能有的微妙细节。除了录音采访,麦卡锡还有个西蒙斯基金会的更正式的视频采访。

雅各布森(AnnieJacobsen)的《五角大楼大脑》(Pentagon’sBrain)是关于ARPA的详实而有趣的历史。从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信息科技一直不是ARPA的主打方向,但互联网这个ARPA歪打正着的项目却是它最好的投资。

(第一章完)

《人工智能简史》作者者:尼克

出版社:人民邮电出版社图灵原创

出版年:2017年11月

#pgc-card.pgc-card-href{text-decoration:none;outline:none;display:block;width:100%;height:100%;}#pgc-card.pgc-card-href:hover{text-decoration:none;}/*pc样式*/.pgc-card{box-sizing:border-box;height:164px;border:1pxsolid#e8e8e8;position:relative;padding:20px94px12px180px;overflow:hidden;}.pgc-card::after{content:"";display:block;border-left:1pxsolid#e8e8e8;height:120px;position:absolute;right:76px;top:20px;}.pgc-cover{position:absolute;width:162px;height:162px;top:0;left:0;background-size:cover;}.pgc-content{overflow:hidden;position:relative;top:50%;-webkit-transform:translateY(-50%);transform:translateY(-50%);}.pgc-content-title{font-size:18px;color:#222;line-height:1;font-weight:bold;overflow:hidden;text-overflow:ellipsis;white-space:nowrap;}.pgc-content-desc{font-size:14px;color:#444;overflow:hidden;text-overflow:ellipsis;padding-top:9px;overflow:hidden;line-height:1.2em;display:-webkit-inline-box;-webkit-line-clamp:2;-webkit-box-orient:vertical;}.pgc-content-price{font-size:22px;color:#f85959;padding-top:18px;line-height:1em;}.pgc-card-buy{width:75px;position:absolute;right:0;top:50px;color:#406599;font-size:14px;text-align:center;}.pgc-buy-text{padding-top:10px;}.pgc-icon-buy{height:23px;width:20px;display:inline-block;background:url(https://s0.pstatp.com/pgc/v2/pgc_tpl/static/image/commodity_buy_f2b4d1a.png);}

人工智能简史

¥38.7

购买

向上滑动阅览简介及目录

本书全面讲述人工智能的发展史,涵盖人工智能的起源、自动定理证明、专家系统、神经网络、自然语言处理、遗传算法、深度学习、强化学习、超级智能、哲学问题和未来趋势等。

若是只读一本“人工智能”普及读物,那么就选择尼克老师的《人工智能简史》。理由很简单:

1.这是第一本详解AI历史的书;

2.尼克老师是业内行家。或许你不了解尼克老师,但他的文章在业内被广泛引用和转载,大量人工智能起源方面的文章也都出自尼克老师之手,Google搜索“人工智能的起源”可知。

前言

第1章达特茅斯会议:人工智能的缘起

第2章自动定理证明兴衰纪

第3章从专家系统到知识图谱

第4章第五代计算机的教训

第5章神经网络简史

第6章计算机下棋:机定胜人,人定胜天

第7章自然语言处理:从机器翻译到聊天

第8章向自然学习:从遗传算法到强化学习

第9章哲学家和人工智能

第10章人是机器吗?人工智能的计算理论基础

第11章智能的进化

第12章当我们谈论生死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附录1图灵小传

附录2人工智能前史:图灵与人工智能

附录3冯诺伊曼与人工智能

附录4计算机与智能

参考文献

人名对照

遇见数学,遇见更精彩的自己!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