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会从人类那里夺走文学吗
◆当我们论及数码技术发展对网络文学的影响，或许首先应该关注的，并非以目前可预见的技术条件是否能真正实现人工智能代替人类写小说，而是数码技术的底层逻辑如何深刻地形塑着今天网络文学作者与读者的想象力，改变着他们对文学与叙事的理解。
◆数据库与模组化叙事并不磨损文学的人格属性，反而可以为文学带来新的能量。人工智能并不会从人类那里夺走文学，文学依然与每一个灵魂及其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
人工智能写作何以推动网络文学新变？
王玉玊/文
刊于2023年6月29日《文学报》
网络文学作者使用写作软件辅助创作，已经是很常见的情况。“橙瓜码字”等一些写作软件，除社交功能外，通常还会包含自动排版、灵感随笔、素材库检索等功能，部分软件也会内置比较简单的AI系统，提供诸如随机起名、随机生成微剧情和细节描写等辅助功能。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特别是ChatGPT引爆社交网络，也有不少用户尝试使用AI生成故事。种种新现象不免引起焦虑——文学创作是否将要被机器替代？
以ChatGPT为代表，基于神经网络与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并不具备人类意义上的智能，无法生成新概念，没有审美判断力与创造力，其基本工作原理可以理解为“概率接龙”，也即根据用户输入的内容，输出接下来出现概率最高的对象，与输入法的联想输入功能颇为相似。只要尝试一些AI续写、AI故事生成器类的软件，人们便能很快发现，人工智能在写小说这件事上依然显得“愚蠢”。
但机器确实在改变着文学创作，这件事也并非只在今天才开始发生。印刷机的普及使得长篇小说这一文体形式成为可能，文字处理软件的出现极大降低了修改成本，而今天出现的专门服务于网络小说创作的写作软件，则使得几乎所有在文学创作中可以标准化的环节都能交给机器来处理，作者只需聚焦于只有人类才能完成的工作：想象、倾诉与创造。在有AI介入的写作过程中，人的创造力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施展：从零开始的书写；或者在AI所提供的无数种叙事灵感中选出真正具有文学性与叙事潜力的那一种，并实现它。依靠“概率接龙”的算法逻辑，AI有能力随机生成各式各样的叙事片段，从平平无奇到画风清奇，但能够对它们做出优劣判断的是人类，能够为它们赋予文学价值的也只能是人类。
人类早就开始与机器共存共生，学习如何与机器合作、如何利用机器实现自我增强，是每一个当代人都应做的功课，也是整个人类社会必须共同面对的命题。文学创作亦天然包含着技术的维度与视野，技术的发展不断为文学的更新提供着动力。当我们论及数码技术发展对网络文学的影响，或许首先应该关注的，并非以目前可预见的技术条件是否能真正实现人工智能代替人类写小说，而是数码技术的底层逻辑如何深刻地形塑着今天网络文学作者与读者的想象力，改变着他们对文学与叙事的理解。
一个非常有趣的案例是，不少写作软件都内置了提供细节描写这一功能，可以帮助读者完成景物描写、人物服饰描写等。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这么多作者选择让写作软件帮助自己填充细节描写？为什么描写——特别是景物描写——正在网络文学中变成一根尴尬的鸡肋？很多网文作者仍旧习惯在两段紧张的情节之间插入一段场景描写，平衡一下节奏，但这段场景描写到底是什么却显得无关紧要。还有越来越多的作者直接放弃了景物描写，始终将关注点放在角色的语言、表情、行动上。对于传统读者而言，这样的作品看起来会有点像大纲或者段子集，显得不够生动形象、细腻丰满，不够有画面感。
网络文学中确实就有一类作品叫做“大纲文”，篇幅较短，细节描写很少，人物关系与叙事都保持在极简状态，只尽可能地凸显作为作品核心创意的人设或关键情节。然而恰恰是在这类作品的读者评论中，我们却常常能看到“太有画面感了”“我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等评价。对于部分读者而言太过简单、缺乏细节的大纲文对于另一些读者而言却可以是每个场景都很有画面感的。造成这种差异的关键大概就在于，人们对于“画面感”的理解发生了变化。
对于阅读19世纪现实主义小说的读者而言，要脑补出某个画面，所需要的线索是“复制”式的，作者必须用文字精细复现画面中的诸多细节，比如地毯上的花纹或者餐具上的污渍；但对于现在的读者而言，脑补所需要的线索则是“索引”式的，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有一个数据库，包含大量的图像和场景，这些图像和场景以一些关键词作为标签被整合在一起，一旦读者阅读到某一个关键词，就会索引出相应的图像和场景，构成画面，如果在某一小说的阅读过程中这一索引通路持续顺畅，那么这篇小说就是充满画面感、生动形象的。
进而言之，实际上今天的网络文学创作普遍具有数据库与模组化的创作倾向，这体现出数码媒介环境底层逻辑对网络文学的深刻影响。网络文学的作者常常倾向于将作品拆解为人物设定、世界设定等不同的模块进行创作构思，同样的，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也有能力拆解出作品中的这些模块进行单独评价，而不再将文学作品视作一个浑然连贯的有机统一体。
理解数据库与模组化叙事的最便捷方式，是将网络文学想象成电子游戏。电子游戏是用计算机语言编写的程序，可以实现特定功能的代码被打包封装，存储在数据库中，程序员可以调用这些数据库中的模块，将它们连接起来，形成更大的模块，如此反复，最终做出整个游戏。网络文学也可做如是理解，人物、世界等等元件都被拆分开来，分别编码，而每一个元件又是由作者与读者共享的脑内数据库中预置的材料组合而成。每一个模块都包含它的初始值和算法，所有模块井然有序地组合在一起，我们在脑海中按下开始按钮，所有模块便运行起来，人物与世界碰撞，男孩儿与女孩儿相遇，世界法则乘以人物性格，就运算出万千悲欢传奇。
但所有设定在具体作品中的实现、每一个叙事模块的平滑运转最终依然取决于人，优秀的作者总能凭借出色的文学天赋，寻找出最具典型性与原创性的场景，以发挥出人物设定、世界设定最强的叙事张力与最丰富的叙事潜能，作者赋予人设以灵魂，赋予世界以灵韵。
数据库与模组化叙事并不磨损文学的人格属性，反而可以为文学带来新的能量。比如，当世界设定被拆分为与人物设定并立的叙事元素，世界便不再只是故事发生的舞台和背景板，它具有了与人物同等程度的能动性，开始登台亮相，成为叙事中的主人公。于是，我们便在网络文学中看到浩如烟海、精彩纷呈的种种世界设定，看到无数差异化的时空与平行世界，丰富多样的世界设定构成了网络文学的独特风景。人工智能并不会从人类那里夺走文学，文学依然与每一个灵魂及其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
原标题：《人工智能会从人类那里夺走文学吗？|新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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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世界人工智能大会7月6日将在上海举办
记者从6月29日举行的上海市政府新闻发布会上了解到，2023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将于7月6日至8日在上海世博中心及世博展览馆举办，并在浦东张江、徐汇西岸设分会场，同步在闵行等产业集聚区开展同期活动。
上海已连续第六年举办世界人工智能大会，本届大会的主题是“智联世界生成未来”，由上海市政府和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科技部、国家网信办、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中国科协等七部门共同主办，将充分发挥大会“科技风向标、应用展示台、产业加速器、治理议事厅”重要作用，汇聚融通全球人工智能领域思想智慧、前沿技术、产业动向和人文生态，助推人工智能健康创新发展。
上海市经济信息化委主任吴金城介绍，围绕技术、产业、人文，本届大会将重点关注大模型、智能芯片、科学智能、机器人、类脑智能、元宇宙、自动驾驶、数据论坛、法治与安全、区块链等十大前沿风向，会同北大、清华、复旦、上海交大、浙大、同济、上科大等知名高校，展开深度探讨交流。目前，国内外领军学者、知名企业家、国际组织代表等1400余位重量级嘉宾确认参会。
秉承包容审慎、鼓励创新的态度，大会将举办人工智能治理、科技伦理、可信AI等主题论坛，集中发布大模型伦理操作、风险评估、自动驾驶法律治理、生成式人工智能倡议书等一批研究成果，助力为技术创新和产业落地营造安全、稳健、规范的发展环境。
“生成未来”是本次大会的重要主题，大会聚焦通用人工智能发展，紧抓生成式人工智能引发的行业热潮，探索未来产业新业态，超前谋划赋能数字经济发展的人工智能技术核爆点，提前布局未来产业新赛道的风口点。论坛将重点围绕大模型、生成式人工智能、科学智能、具身智能、元宇宙等十大前沿话题展开前瞻性探讨，汇聚国内外各个方向明星团队和嘉宾，分享有关通用人工智能的前沿思想。
据悉，本届大会参展企业数量、展览面积均创历届之最。5万平方米世博主展览涵盖核心技术、智能终端、应用赋能、前沿技术四大板块，包括大模型、芯片、机器人、智能驾驶等领域，参展企业超400家，优秀初创企业超50家，首发首展新品达30余款。
作为上海市人工智能领域最有影响力的盛会，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已连续成功举办五届，共吸引60余万观众线下观展，15亿人次线上参会，总计推动200多个总投资700亿元的重大产业项目签约落地；300余项产品首发首秀，走向国内外市场；3批58个重大应用场景发布，有效促进了上海的人工智能产业高质量发展。（记者任鹏颜维琦）
人工智能会取代外语教师吗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赵婷婷
“我一直用ChatGPT练习西班牙语。”英国广播公司（BBC）商业科技记者克里斯汀·罗兴奋地告诉她的阿根廷朋友，“它可以纠正我的错误，还能为我讲解西班牙语的区域性特点。”
罗的这位朋友有些失落：“所以，人工智能取代我了吗？”
罗不这么认为。人工智能当然不能取代朋友，但它的便捷性和知识储备量令人惊叹。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ChatGPT对语言学习有益。一位在哥斯达黎加的建筑师告诉BBC，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他能迅速找到需要的专业英文词汇，节省了大量时间。南非一位咖啡馆老板感慨：“它能为我提供（西语）动词时态表，帮我提高语法水平。”
Quazel是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推出的一款人工智能语言学习应用，开发该软件的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菲利普·哈吉米纳告诉英国科学类网站“ScienceX”，大多数传统的语言学习应用程序以书面形式呈现，即使那些提供语音识别功能的软件，也是使用预设的句子回应使用者的。这使对话变得模式化。“学习者可以与人工智能讨论各种他们感兴趣的事，美食、运动，甚至哲学问题。如果学习者出现单词或语法错误，应用程序会及时纠正。”哈吉米纳说。
“我们希望让语言学习变得简单，让更多的人享受到专属语言导师的益处。”哈吉米纳对自己公司研发的产品很有信心。这款人工智能导师精通21门语言，对学习者有足够的耐心。
“学生使用Replika等陪伴式聊天机器人练习英语，确实能取得一些效果。”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韦大学应用语言学副教授布兰卡·克里莫瓦表示，“但这类程序存在很多问题，比如重复对话、语言未经修饰。这类程序有时会要求学生提供性感的照片，这太不尊重人了。”
不过，克里莫瓦评估了ChatGPT等聊天机器人在大学英语教学中的可行性和实用性后发现，聊天机器人确实能提高学生的词汇量、丰富他们的语法知识，培养他们的语言能力，并能及时纠正错误。
BBC称，技术开发人员以“语言功能”为基础不断优化，开发出一系列语言类人工智能应用。与“Replika”等陪伴式聊天机器人相比，它们更适合语言学习者。
费德里科·鲁伊斯·卡萨里诺是语言学习聊天机器人LangAI的研发者，他根据自己的英语学习经历研发出这一应用程序。与学术性方法相比，他的软件更注重实用性。在该应用程序的帮助下，他的英语水平显著提高。现在，他开启了意大利语的学习之旅。
卡萨里诺告诉BBC，许多人因为自己在外语交谈中犯错而感到尴尬，但聊天机器人不会对你做出评判。“新一批生成式人工智能非常先进，使用者可以把它们培养成人工智能笔友。”
卡萨里诺表示，“我们的目的是为语言学习者打造量身定制的产品。”他的团队会为用户设置专属界面，使之与用户词汇水平相匹配。此外，这一应用增加了修正对话错误的功能，还能实现“语音转文本”。
接下来，卡萨里诺会带领团队继续优化软件，比如提供个性化的聊天语气，用户甚至可以模拟与某个历史人物聊天，进而提高语言水平。他们希望吸引愿意付费且永久使用LangAI的用户群。
“聊天机器人像一位无所不知的人类朋友。”乔伊·埃洪瓦是尼日利亚拉各斯市的编辑兼作家，她正在使用人工智能学习法语，“它能告诉我错误的原因，以及法语的语法习惯和特色。”
BBC指出，人工智能驱动的语言学习软件也有局限性。虽然它们精通多种语言，但在处理小语种或有不同书写系统的语言时，服务质量会下降。聊天机器人也会犯错误，甚至会“发明”单词，语言初学者很容易信以为真。
“学生可能从聊天机器人那里学到带有偏见色彩的词语，以及不礼貌的聊天方式。”美国华盛顿大学计算语言学教授艾米丽·本德对此感到担忧，她认为，数据隐私等问题也应受到重视。
一些教师不赞同学生使用人工智能，但克里莫瓦认为，这类技术市场潜力巨大，至少从当前发展看，GPT-4的准确性大幅提高。
无论人工智能如何发展，教师依然具有不可替代性，尤其是对初学者和老年人来说。BBC分析称，教师能较为全面地掌握每个学生的学习风格、语言需求和学习目标，充分发挥引领者的作用。
当然，随着人工智能技术不断发展，处理好教师和人工智能之间的关系尤为重要。正如克里莫瓦所说：“技术一直存在，我们必须直面它，并重新考虑我们的教学方法和评估标准。”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