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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在文艺领域的应用和探索 人工智能创作艺术的好处和坏处

人工智能在文艺领域的应用和探索

核心阅读

伴随各类云计算平台的搭建,数据量呈指数级增长,为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的广泛应用提供了巨大空间。

在多种技术交织而成的新型创作语境中,理解人机交互模式、探索人机协同应用场景,是智能时代进行文艺创作的新要求。

辩证地看,生成式人工智能有助于更加高效、便捷地将艺术创意转化为内容产品,也因产品数量的激增而面临艺术性和原创性等考验,艺术创作的诗意和不可预期的灵感愈发显得珍贵。

20世纪40年代,人类首次提出“人工智能”概念。80多年来,随着软硬件技术升级,人工智能取得阶段性进展,不断引发人们对未来的想象:人工智能会不会有一天超越人类智能?不少小说和电影畅想过这样的未来场景,也激发着人们探索未知的兴趣和勇气。

2016年,人工智能首次战胜人类职业围棋选手,引发社会广泛关注。2022年,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自然语言大模型可以根据人类指令,迅速完成写文章、绘画、作曲甚至制作视频和动画等任务,其“创作”涉猎的范围几乎可以媲美人类,而且水平随着训练量增加还在不断提升。在文艺领域,这项技术更为广泛地引发讨论:生成式人工智能将怎样改变文艺创作的形态和生态?

机器学习运用到文艺领域

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技术基础是类脑神经网络。大数据时代的到来,提供了海量的训练数据以及必要的算力基础和庞大的数据模型,有力推动生成式人工智能走向成熟。

这项技术有效推动机器学习向人类所需要的方向迈进,并在较短时间内运用到多个领域。在文艺领域,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学习对象是知名艺术家的经典作品。通过处理原始数据,经典作品的风格特点被提取出来,由人工完成数据标注,为下一阶段的新内容生成打下基础,实现由艺术原作到人工智能作品的风格迁移。相关程序在专业网站开源公开测试后,便捷、高速又高效的应用性优势令人心动。计算机专业人士指出:人工智能已经接近通用化的目标。

文艺领域用户对此又是什么感受呢?2018年,一家拍卖行首次高额拍出一件人工智能生成的肖像油画。画面上的人物脸部模糊不清,身形隐没在大块的色彩堆积下。仅仅4年后,生成式人工智能在2022年一项数字艺术大赛中夺得冠军。一幅名为《太空歌剧院》的设计图在布局、用光、人物造型等多个方面超越参赛的人类选手作品。类似的进步激发了人们将生成式人工智能应用于文艺领域的热情。

人机交互协同的艺术创作正在实现

伴随各类云计算平台的搭建,数据量呈指数级增长,为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的广泛应用提供了巨大空间。从已公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目录来看,现有技术模型分为三组九个类别。其中,依据模型的驱动形式划分为三个组别:文本驱动型、图像驱动型和复合驱动型。九个类别包括:文本生成图像、文本生成视频、文本生成音频、文本生成代码、文本生成三维场景等。

目前应用较多的是文本驱动型。用户在人工智能端口界面输入提示文本,就能够便捷地启动智能化写作、作曲、作图,或生成短视频、游戏段落等。我国至少已经出版了两本人工智能程序生成的诗集。其中,有的单纯使用知识图谱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生成诗歌作品,有的则采用图文互驱动模式,在观感上呈现为一首诗搭配一幅画的形式。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或然世界”人工智能画展上,人工智能化身数位不同风格的虚拟画家,分别创造性地演绎人类美术史上的经典风格。

生成式人工智能在音乐方面的表现也值得关注。用户先将自己喜爱的音乐曲段复制到信息轨道上,人工智能模型通过风格调色板来确定作曲风格,进而在文本指令下完成音乐类型、节奏快慢和整体时长等必要设定,就可生成一段有模有样的音乐。如果将视觉化工具整合在作曲程序中,人工智能还可以创作带有高度情感特征的新作品,将图像转换为数据集,精准分析用户需求,量身打造适合不同场景特点的个性化、情感化曲目。在文艺实践中,已经有电影作品采用人工智能生成的乐曲作为配乐。

当文本写作、图像生成和音乐曲段都能够交给人工智能完成,距离人工智能制作电影也就越来越近。目前,多家影视公司与科技机构联手,共同开发用于制作电影长片的人工智能程序。虽然尚无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可以完全实现这一技术创新,但人工智能已经被用来编写剧本,甚至为影片选角、设计分镜头和剪辑片花等。一些流媒体平台还特别开设了人工智能实验片频道,专门播放由人工智能制作的短片。尽管这些作品的完成度还不理想,却推动着人们不断攻克人工智能影像创作的技术难题。

不是取代作者,而是为创作赋能

正如对艺术境界的探索没有终点,技术创新也永无止境。在多种技术交织而成的新型创作语境中,理解人机交互模式、探索人机协同应用场景,是智能时代进行文艺创作的新要求。面对加速更新的人工智能技术,人类的文艺创作会发生哪些变化?创作者要做出哪些调整才能更好地应对智能化带来的机遇和挑战?

首先,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加入将艺术创作分为有人工智能辅助和无人工智能辅助两类。国外已有多家期刊发布公告,明确拒绝接收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有的科幻杂志甚至为此关闭了自由投稿通道,创作者需要在投稿前申明没有用到人工智能工具。其次,人工智能辅助创作也是一个披沙拣金的过程。传统的创作过程是创作者就一部作品持之以恒地进行打磨,但在人工智能辅助下,创作者的艺术创意在很短时间内就产出批量内容,风格品质参差不齐,创作者需要从众多“产品”中选取一件进行精心调整。

目前,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能力水平还不足以撼动人类创作者的主体地位,无论是基于机器学习的参数式内容生成,还是风格迁移的程序应用,它们在极短时间内批量化产出的语段、图像、音频、视频等,都尚未催生出获得公认的人工智能艺术家。这也对人类创作者提出了新的学习要求――要有意识地培养能与智能工具良好沟通的数字素养。

以人工智能绘画为例,设计师为了创作一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可能要先后借助智能工具和图形软件生成数百幅画作。这些画作的主题立意基本一致,所不同的是每幅画的题材、场景、视角、氛围元素,等等。随着设计师发出越来越具体、确切的语句指令,人工智能不断做出精细调整。这样的创作方式体现出数字素养对于未来人机协同创作者的重要性。创作者需要有效组织人工智能所能理解的语言,形成最优指令,尽可能释放人工智能的潜力,使之快速而大量地输出内容,以便创作者从中进行甄别和挑选。回顾人机结合的具体实践可以发现,艺术创作经历了人工创作、机械复制和数字化转型之后,生成式人工智能已经将人机结合的创作实践带入了新的智能化阶段。将人工智能作为辅助工具的创作者们正在大幅延展自身的想象力和表现力,体现出生成式人工智能对创作的全新赋能。

作为一项新技术,生成式人工智能将为文艺创作带来多方面影响。辩证地看,它一方面有助于更加高效、便捷地将艺术创意转化为内容产品,另一方面也因产品数量的激增而面临艺术性和原创性等考验,艺术创作的诗意和不可预期的灵感愈发显得珍贵。我们要掌握好驾驭这项新技术的本领,借以提升文艺创作生产效能,减少它所带来的其他影响。如何将人工智能带来的技术挑战转化为激发创作的新机遇,是当代文艺创作者需要深入思考并不断探索的课题。

(作者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人民日报》(2023年04月11日20版)

(责编:叶伟、连品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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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艺术:一场前所未有的新艺术创造

【热点观察·当文艺创作遇上人工智能③】

作者:蔡新元(华中科技大学设计学系教授、博导、艺术与科学研究中心主任)

人工智能艺术在今天不仅是一种从主题、形式到技术都令人惊叹的前卫艺术类型,而且在日益扩大艺术的外延。面对人工智能对传统艺术的挑战,公众和学界都应保持理性和宽容。

2018年注定是当代艺术史上标志性的一年。当年10月25日,由三个对艺术一无所知的程序员开发的“艺术作品”《爱德蒙·德·贝拉米肖像》(Edmond de Belamy)在纽约佳士得拍卖行,以5500美元起拍,最终以35万美元落槌,成了世界上第一件成功拍出的人工智能艺术品。这一事件引发了全球对于艺术本质问题的争论——人工智能的这一行为究竟算不算艺术创造?

技术让机器有了“艺术自觉”

人工智能艺术的核心是计算机的“创造力”培养,其假定计算机作为艺术创作的主体——艺术家来加以构建。其基础是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 ML)。机器学习是使计算机具有智能的根本途径。早期的机器学习方法是神经网络(Neural Networks,NNs),通过模仿动物神经网络行为特征来进行分布式并行信息处理;而近期的深度学习(Deep Learning,DL)是多阶层结构神经网络结合大数据的逐层信息提取和筛选,使机器具备强大的表征学习能力,也使机器学习从技术范畴上升到“思想”范畴。此时,通过调用包含大量艺术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专家系统,可以实现对机器艺术思维模式的培育,形成具有“艺术自觉”与“创造力”的人工智能“艺术家”。比如,美国罗格斯大学艺术与人工智能实验室(AAIL)研发的“生成对抗网络”(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work,GAN),即利用两个相互博弈的神经网络不断生产出截然不同的全新图像。

人工智能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大数据。借助云计算技术,由机器操控数据来进行结果判断和帮助决策,这叫模式识别。模式识别的本质是通过数据描述,使机器对事物或现象进行描述、辨认、分类和解释。如果我们以计算机“输入—运算—输出—结果”的生产方式来类比艺术的创作方法,则传统艺术的创作逻辑特征可表述为:视觉输入—人脑(人体)运算—工具输出—必然性结果。而人工智能艺术借助数据的输入可以产生更多具有刺激性和感染力的创造性结果,其逻辑特征可表述为:数据输入—程序(人工)运算—电子设备输出—随机性结果。因此,人工智能艺术以对数据库的调用与计算来塑造自身和世界。数据库像一个包含无限虚拟有机体的艺术基因库,机器操控它们来创造实物或“生命形态”。可以说,支撑人工智能艺术的是一种数据操控的美学。

“人人都是艺术家”成为可能

人工智能艺术在今天不仅是一种从主题、形式到技术都令人惊叹的前卫艺术类型,而且在日益扩大艺术的外延。从艺术内部的形式与审美完善,到艺术外部的社会化、政治化触发,人工智能艺术导致艺术功能、艺术价值、艺术家身份认证、艺术评价体系等问题都要重新界定。

毋庸置疑,人工智能技术极大地提升了艺术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丰富了艺术的形式与创作工具。由Google开发的AutoDraw即是利用AI算法对艺术家的草图的自动加工与制作,作曲家、诗人、画家等可依靠它来完成基本输出,然后进行扩展与完善。这极大地提高了艺术创作的效率,也意味着开拓出人机合作进行艺术创作的新路径。

然而,人工智能艺术最令人遐想的还是未来的“赛博格”艺术家(Cyborg)。随着计算机技术的高速发展,艺术最终将走向人机交融的合成时代;未来,技术会更加自然地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且难以界定,异源嵌合体、生化电子人、人机合体生物等将把人类变成“超级艺术家”。

艺术一直以其对审美能力和创造技巧的绝对控制而专门化与职业化,又因其在精神与文化领域的自律而神秘、矜持。后现代主义“人人都是艺术家”的主张或将打破这一垄断,艺术对生活的拥抱经由技术加持在今天已演变为“世界就是艺术家”。这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艺术对世界的唤醒,二是艺术的生活化与娱乐化。具体言之,当代人工智能技术、生物技术和纳米技术这三大技术的进步,使人类得以实现与万物的相连和信息交换。人工智能艺术帮助我们扩展自己的生理、心理极限,这既是一种对世界的全新感知,也是世界对人类的诗意回应。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家由身份、经验和技巧所构筑的边界在人工智能时代逐步消融,人工智能艺术将帮助我们有趣地体验世界,使我们更易于享受到艺术化的生活。比如,微软开发的AI bot只需用户输入语言描述的关键词即可根据词意自动生成与之相匹配的图画;Prisma则是运用人工智能技术赋予普通照片不同艺术风格的网红APP……它们的共同特征是寻求更为大众化、平等化的艺术,使艺术于普通大众更具可消费性甚至免费共享。

对新事物应保持理性和宽容

近代以来,艺术的本质一直被视为是基于情感与精神的自由创造,而复制的艺术、形式主义的艺术等都是精神创造缺位后的贬称。在很多传统艺术家看来,人工智能艺术基于专家系统支持而进行的数据归纳、综合被认为是缺乏演绎与创造,“机器作画总是缺少一些深层次的东西”。艺术史家杰姆斯·艾克因斯(James Elkins)直言:“(算法)不是根据社会环境、含义和表达目的来创作,而是根据艺术风格创作。”但《爱德蒙·德·贝拉米肖像》的成功很显然对这一创造缺位开了一个口子,更何况在科学家预想的人工智能第三个阶段,机器将拥有“自由意志、情感认知和自由活动能力”。这让人担忧,在人工智能的冲击下,“创造力”这一人类智慧的最后壁垒终将被突破。

人工智能艺术还隐含了一场权力争夺战。诞生之初,人工智能是为了对人类智能进行延伸和扩展。通过对人类意识及其思维信息过程的模拟,让计算机拥有学习、推理、思考和规划的能力,从而使机器能替代人完成一些此前由人完成的复杂工作。然而,人工智能的发展已衍生出“过度依赖数据”的危机。对数据和算法的依赖开始形成一种权益的悄然转移。算法和数据开始接管大众媒介的权力,算法输出结果所依赖的数据,开始代替人类进行决策。建立在数据和算法基础上的人工智能艺术,因而也神奇地获得了某种权力。如果缺乏艺术自律,人工智能艺术将可能异化为一种数据崇拜和数据迷信。电脑公司、计算机及其背后的隐形势力,将借助人工智能艺术代理人们的思维、行为,进而控制资源、权益的分配。

人类艺术行为的主体和对象都是人,艺术因其反思的品质而对人类社会来说弥足珍贵。可以说,艺术的社会属性决定了艺术是“属于人的艺术”,艺术家总是在赋予我们所看事物以有“意义”的解释,而这意义是对于人来说的意义。2018年,人工智能艺术工作室OUCHHH在法国巴黎艺术中心推出了一场名为“诗意AI”(Poetic AI)的展览。展览对2000多万行科学家所写的涉及改变人类历史的关于光、物理、时空的文献进行机器学习,随后经由人工智能算法转码后的文字和图像被投影在3300平方米的空间中,人们可在这一无限变幻的光线运动中忘我体验。这是一种刺激但危险的艺术,对意义和反思的放弃有可能让艺术失去存在的根基。超级智能系统可以每秒提供无数个想法和经验,但它们不一定具有与人类一致的艺术诉求与偏好。未来,当人工智能形成“人格”之后,一切我们习以为常的传统、认识、理念、常识或将不复存在,失控的将不仅是人类文明,也包括对人类艺术的取缔。

上述关于人工智能艺术的讨论或志得意满,或未雨绸缪。但无论如何,人工智能艺术在现阶段仍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内。面对人工智能艺术对传统艺术的不断挑战,公众和学界都应保持理性与宽容。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机器即将全面替代并统治人类”传言的时代,我们仍然寄希望于人类艺术在未来可以继续行使改造世界、创造文明的职能。

《光明日报》(2019年07月10日 13版)

[责编:董大正]

人工智能正在改变艺术与创作的定义模式

飞速发展的AI(ArtificialIntelligence,人工智能)技术,不但影响着各个领域与学科,也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断拓展应用场景。近年来,区块链、NFT、元宇宙、Web3.0等一个个刷屏的新概念轮番冲击着大众的认知。随着ChatGPT的火爆出圈,AI应用更是成为全球性的热议话题。

ChatGPT在开启人工智能新纪元的同时,也冲击着人类固有的思维方式。当AI逐渐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艺术与科学的关系再次成为焦点。有关艺术的定义、AI艺术的价值、ChatGPT如何改变艺术生态等话题,引发广泛讨论。

ChatGPT掀起AI竞赛

2022年9月,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场艺术竞赛中,游戏设计师杰森·艾伦使用AI绘图工具生成的作品《太空歌剧院》在数字类别比赛中夺得头奖。这在艺术史上是人类第一次把奖项颁给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

仅数月后,美国创业公司OpenAI发布ChatGPT,成为最受欢迎的AI软件,甚至掀起全球的AI竞赛。正如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所说:“ChatGPT是我从业30年见过的扩散最快的技术,对于知识型工作者来说,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就是工业革命。”

作为一款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程序,ChatGPT的基本原理是将互联网上已有的数据进行整合,并通过深度学习来模拟人类的聊天行为,还能根据聊天内容来进行互动,甚至能够完成撰写邮件、视频脚本、文案翻译和论文等工作。在文字知识领域,ChatGPT能够取代传统的搜索,进行资料整合,回答人类提出来的问题。

与此同时,各大科技公司竭力追赶ChatGPT的脚步,先后宣布测试和推出类似ChatGPT服务的计划。如微软于2023年2月7日发布了基于ChatGPT的搜索引擎新版本NewBing,谷歌、百度等传统搜索引擎平台将推出Bard、文心一言(ERNIEBot)等大模型项目,阿里巴巴、腾讯、网易、京东也确认开发相关产品。

回顾AI绘画在这一年间的成长变化,可以说是按天计算的。2022年2月,一款名为DiscoDiffusion的AI绘画神器开始流行;3月,LAION开放了跨模态数据库LAION-5B,用于训练各种从文字到图像的生成模型;4月,OpenAI发布文本生成图像模型DALL·E2代,AI绘画工具Midjourney同时开放内测;8月,有AI界“神笔马良”之称的StableDiffusion横空出世,可在几秒钟内生成令人惊叹的作品……

据报道,百度推出的AI艺术创作产品——文心一格在众多技术人员和艺术专家的操作下,经历AI学习、AI续画、AI上色、AI生成诗词等多个步骤,应对完成了人机绘画流程融合、可控性、高分辨率等三大挑战。2022年12月,由百度文心一格续画的民国才女陆小曼未尽稿、联同海派画家乐震文补全的同名画作《未完·待续》在云朵轩30周年拍卖会上以110万元落槌成交,是全球首次AI山水画作的成功拍卖。

艺术批评家、策展人顾振清认为,ChatGPT的出现意味着互联网世界生产力结构的彻底改变。它几乎可以完成自然语言处理的绝大部分任务,例如面向问题的搜索、阅读理解、语义推断、机器翻译、文章生成和自动问答,甚至还可以依据任务描述自动生成代码。而基于ChatGPT的AI艺术,如要真正适应AIGC元宇宙经济模型,还需要具有原创力的设计师和高情商的提示工程师与ChatGPT人工智能进行深度沟通,并在应用层面继续训练。

艺术家是否有可能被取代

在AI技术的高速发展下,通过人类指令生成了越来越具有表达性的作品,让普通艺术爱好者乃至专家难以分辨人类创作与机器人绘图的细微差别。长久以来,艺术被认为是最不易被AI“入侵”的领域,如今看来也危机重重。当下最具代表性的问题是:ChatGPT会取代艺术家吗?

艺术家李心沫直言:“我们正在进入人工智能时代,也就是脑力劳动被替代的时代,甚至人类引以为自豪的艺术创造也受到挑战。作为一个语言模型,ChatGPT是基于深度语言学习而创建的,更多是用语言的方式而非视觉的形式与人交流。从艺术的角度,它也会提供创作的可能性和新途径,有的艺术家已经开始在思考运用它进行创作。”

“如果说在艺术领域产生巨大影响的,要属建立在视觉深度学习基础上的人工智能,这个方向也一直在推进,并且已经出现了令人震惊的视觉人工智能,相信很快会出现更具颠覆性的模型。人工智能艺术早已开始,并将继续。有些艺术家用已经开发的人工智能创作;有些艺术家的作品里出现机器人以及操控机器人;有的艺术家在写程序,用自己写的程序进行创作;甚至还有人工智能机器人直接成为画家,举办画展,销售作品……”李心沫认为这是一个不可逆的方向,即人工智能正在改变艺术与创作的定义模式。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费俊则表示,ChatGPT以及其他AI技术并不会取代真正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尽管AI技术可能会取代一部分设计师的工作,但与此同时,它也可能创造出更多的工作。任何一项技术革新都是如此,就像汽车的发明几乎消灭了马车夫这个职业,但是创造出司机这个人数更多的职业。”费俊认为,AI技术越发达,创造力和想象力会变得越有价值,但是这项技术有可能会逐渐取代以视觉制作为核心技能的美工。人机协同式的艺术与设计实践将成为常态,尤其是人工智能辅助设计将会深刻改变设计行业的工作流。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博士后高登科认为,关乎自我真实情感、以人性为价值基石、对现实充满问题意识、关注人类未来命运的艺术家和作品将不会被取代,相反会在大浪淘沙中得到新的价值确认;而工具化的“艺术”会逐步被人工智能代替,信息的垄断被打破,视觉加工、知识服务的成本会急速降低,艺术会以更便宜的价格进入百姓生活。

智能时代的艺术转向

毫无疑问,我们还将见证一个“AI大爆炸”的时代。

一问一答的背后,是对机器思维基础的重大突破。从PGC到UGC,再到迭代速度呈指数级增长的AIGC,从深层学习到超越经验的智能创造,生成式人工智能将使人类智慧的边际成本降低。ChatGPT或将改变艺术的生产方式,为区块链、NFT、元宇宙等技术领域赋能,为人工智能开辟新的可能。

在图像生成领域,艺术家比普通人更具优势,他们拥有想象力和创造力,更擅长以独特的视角表达自己的想法。基于ChatGPT的AI艺术,更需要这些具有原创力和高情商的艺术家、设计师。

生于加拿大、在中国香港长大的华裔跨学科艺术家钟愫君,致力于探索由人手和机器创作的痕迹图画。她认为,人工智能的前景为艺术家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这既是一种自我反思,也是将自己作品的创作实况作为数据。“关于AI系统中所存在的偏差有很多讨论,这种偏差在经受艺术性训练的AI系统中更加常见。其实我们可以将视觉语言描述为一种视觉偏见,即艺术家主观观点的视觉化表现。通过将这种视觉语言转化成机器行为,我试图在人与机器之间创建一个共享的交互主体性。”

“ChatGPT对文化的冲击,主要集中在对既有知识的使用、重组、转译方面,如果我们所说的‘创造’‘学术’是指那些对原有知识的钩沉、考据、复述和重组,那么,这个概念上的‘艺术’无疑将在未来遭受降维冲击。”艺术评论人、策展人赵子龙称,随着算法的日益精密,人工智能将逐渐消解知识产权体系,而版权正是现代文化工业得以顺利运行的重要基础。随着这一基础的坍塌,“艺术”的概念空间也将被压缩,从而加速艺术的哲学化、主观化、形而上化;加速艺术向未知思想领域和视觉资源延伸;实用主义美学、视觉美工等日益从专业/艺术向日常蜕变。

在为AI技术突飞猛进欢呼之余,也应当看到其引发的巨大争议:有人认为是“新世界的诞生”,也有人质疑是“人类末日的开始”。它对我们的生存方式将产生怎样的转折性影响?它会惠及每个个体还是造成新的不平等?它将把人类文明带向何方?

ChatGPT的核心是算法、计算力、数据,人工智能领域的国际竞争日趋激烈。事实上,人类探索和追逐AI新技术应用的脚步不会停歇,所以,过分乐观不可取,过分悲观亦属多余,拥抱未来者相信科技向善。

费俊对AI应用之于艺术的改变持乐观态度。他说:“我们大可不必因为ChatGPT、AIGC这些人工智能技术而感到焦虑,或有一种职业的危机。相反,我们应该反思作为一个艺术家和设计师的核心能力是什么。在当下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我们需要更进一步去强化自己的核心能力,而不是将单纯的美学服务作为自己的能力,这样的反思和定位能够让我们更从容地去应对人工智能这样更加自动化的视觉工具,因为至少就目前来说,人的情感以及想象力是不可被计算的。”

人工智能与艺术的未来(一)

谷歌的人工智能项目——DeepDream,以人工神经网络为基础进行图片识别和处理,它可以将世界上最著名的画作变换成奇怪美丽的抽象化作品。

赵兴:前面您谈到了您在美国见到的模仿风格制作作品的现象,这种情况是否和跟着导师学画,最后和导师风格很像有类似的地方?您认为现在的人工智能取代了脑力劳动的一部分,使这个过程简化或者缩短,2010年您的博客也曾经上传了一系列通过电脑设计的作品,是否您将人工智能归属于辅助性工具一类?

翟振明:对。跟着导师学习,其中有一个“人”的关系在里面,人与人之间有自由意志的互动,而人工智能把那块去掉了,也就没有人的自由意志。就好像我在山下捡了一块石头剖成两半,不同的矿山一定有不同的风格,这里的山石剖出来的是这里的纹理,就成了风格,但是其中没有人的意志。所以这不是艺术,石头上纹路再怎么好看也不能叫艺术。

以前我写过文章,审美要和自由意志联系起来才叫艺术,分离的话就不是艺术作品。艺术和审美这两个是分离的概念,很多艺术评论家、理论家把它搞混了,以为是同一个概念。艺术一定要有人的自由意志的参与痕迹。我看到了一幅画,把它的作者、时代——这是达·芬奇的、文艺复兴的——把文化、历史的东西找出来,觉得这幅画意义重大,算不算审美?在我看来不算,这与读小说要读出来一个故事差不多。古董就是这样,并不是看着特别好看,但里面要有故事,但故事并不是艺术审美的必要部分。

赵兴:您觉得这种DeepDream的作品能称为艺术作品吗?

翟振明:相当一部分不是。

赵兴:2016年,腾讯与您做过一次访谈,访谈里您提出人工智能是解放脑力劳动,而且解放脑力劳动是要让我们人类进行很多创造性的活动,包括艺术活动,是否意味着人工智能无法进行创造性的艺术活动?

翟振明:你看这个两个词语,一个是劳动,一个是活动,二者的区别非常重要。劳动是工具性的,活动包括目的本身,人的很多目的就是活动,就是要创造,创造属于活动,但不是劳动。这里区分开了,创造性的艺术活动不是艺术劳动。这个对比非常关键,艺术中需要劳动的部分就被替代掉了,但创造中的自由意志是非常重要的,也是不能被替代的。

赵兴:您认为人工智能不能完成创造性的艺术活动,必须要有人的参与吗?

翟振明:对,但是我们艺术创造里面有多少劳动的成分,人工智能就可以代替多少,并且现在已经实现了。

赵兴:2006年您写过一篇《论艺术的价值结构》发表在《哲学研究》,能否请您就人工智能介入艺术创作,谈一谈当下艺术的边界问题?

翟振明:我在理论上是有一贯性的,艺术的价值结构,我的分类跟别人不一样,先要讲纯艺术和不纯的艺术。艺术不是为了改造社会,它可以有这个效果,但是艺术作为艺术本身目的的话就是审美,审美和改造社会没有必然关联,它有偶然关联,所以就要按照审美的不同分类看它纯或不纯,视觉只诉诸于视觉,叫纯艺术。如果要和概念、听觉搞起来也行,就不能叫纯艺术。纯艺术和好艺术是两个概念,纯和有价值是两回事,价值有各种价值,包括人文价值、市场价值等等。但是纯或不纯就是以视觉审美纯不纯为标准,视觉只能靠看,听觉只能靠听,语言艺术只能欣赏语言。如果把人的感官大致归为“五官”的话,我们就大致有五种“纯艺术”。

赵兴:您一贯坚持下来的还是这个意思,人工智能属于工具,如果没有融合我们的自由意志,就不可能产生有创造力的艺术。

翟振明:是的,但是可以有审美效果。

赵兴:您对艺术边界定义得很清晰,必须要有人的自由意志参与其中,才能够算是艺术。

翟振明:是的。买家得到艺术品不是为了其他,只是为了审美的直感效应,就是将其当艺术品。但如果是为了投资,期待升值或是为了行贿,在他那里就与艺术品的本来价值分离了,这个非常清晰。

赵兴:当人工智能介入艺术领域时,艺术家应该有什么作为?您在《论艺术的价值结构》中提到了传播对于艺术的影响,有大量艺术之外的附加值,也提到了艺术欣赏参与艺术作品实现价值的必然性,是不能或缺的。那么,在人工智能高速扩张的现实中,艺术家有没有主动迎接这种变化的举措?

翟振明:有,因为现在大家对人工智能的理解不准确,依然没有把它的工具性和自由意志区别分开,觉得人工智能就是人类,其实不是。我专门论证过,到处讲科学、人工智能的限度,也在进行算法、神经网络的建构,我也和量子力学家一起做过研究。我们现在的图灵机或者叫冯诺依曼机器是绝对不可能有自由意志的,不是技术的问题,只有按照量子力学原理搞出来的东西,未来才有可能变成自由意志。如果没有自由意志就是工具,它不可能有权利。没有创造力,没有自由意志,就不是艺术。

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劳动部分被人工智能替代了,但是成为艺术的那部分内容,人工智能不可能替代。所以自由意志很重要,它涉入越多,艺术家就越与劳动分离,就越有机会发挥自由创造力。劳动部分就不要和人工智能挑战了,技能训练、重复模仿都不如人工智能做得好。那么,自由意志在哪里?第一,创作作品的过程中,有人工智能辅助,不一定只出来一个结果,可以有很多的可能性呈现出来。让艺术家在里面挑一个,觉得可以了,那就是他的,基本上是属于艺术家的作品,艺术家是唯一挑过的,要做决策的。第二,更主动地,让艺术家直接介入到人工智能的神经网络的塑造过程中。例如,艺术家看了通过人工智能辅助制作的作品,觉得挺好的,可还是有点不太对的地方,把这些地方分析出来。将来试一试把人工智能的激活函数、权重调整,重调一遍试试看。很多数据要给机器学习,学习前要分类标识,不同的标识,机器学习到的结果就不一样,那时候艺术家就可以介入,留下自由意志干预的痕迹了。

赵兴: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这个工具的程序特别强大,产出很多视觉效果让艺术家瞠目结舌,我觉得特别好,这就是我喜欢的东西了,我不想再改动它,这也算是我的艺术作品吗?

翟振明:这是轻度的,在观念上已经是你的,当然在那时候,比如说你感觉两种效果的中间状态可能会更好一点,你再把这两个设计进去,那这就是你的了。

赵兴:您这个观点有意思,既使我不改动作品,只要我的意志选择了它,它就是我的作品,只是没有那么深的介入而已;如果我能够对它进行进一步的改动,作品就打下我更深的烙印。我又想起关于您对于价值判断的另外一个问题。比如手绘的作品和喷绘的作品,我们觉得手绘的价值高,我们习惯性地讲手工性的东西相对珍贵,按照您的说法,手绘的东西因为融入了更多的艺术家自由意志的判断,所以它的价值超过喷绘?

翟振明:对,而且手绘的作品,任何一次都不可能重复,它具有独特性,手绘创作的情况下,每一瞬间自由意志的活动都会留下痕迹。而喷绘,就只是框架性的介入,喷绘复制的话,那就更弱了。

赵兴:我对您的《论艺术的价值结构》里面有一个词语很感兴趣,您把“创造者对精神性的内在价值直接肯定或否定”界定为“直感”,用“直感”这个词语取代“审美”。您把它转换了,审美不是美,有可能是丑的。您有一个结构,直感外化到直感印证,这实际上是艺术作品到艺术欣赏的过程。我就想到康德的《判断力批判》里面一个类似的结构,康德把美和崇高并列,我们通过反思性的判断力或者说共通感,达到我们共同认为的美。从康德的结构到您的这个结构,您觉得有什么联系?您这个体系和康德的体系是对应的?

翟振明:可以对应,可以从那里面直接导出来,没有概念上的冲突,而且是刚刚好的。在康德那里,愉悦感之外,他主要关注到崇高,我这里面可以包括很多东西,有丑、无聊、无意义感、颓废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直感回应,而不是只看到GDP、生产效率高不高那些因素。

赵兴:我觉得您这个“直感”的提法比较容易让我们理解当代艺术的问题,当代艺术里面“美”不再是核心内容。

翟振明:其实以前美学里面都不是这样,“Aesthetic”中文翻译成“审美”,很多人就基本上只往“美”方面靠,但是这个词语的概念中并没有这样的限制,包括对作品判断美或不美,你说它美,就有不美的,这都属于审美。美和丑,这两个范畴是对立出现的,不然美怎么判断呢,所以它本来就包括了,并不是只有美一方面叫“审美”。

赵兴:您觉得人工智能的发展对艺术世界会产生怎样根本性的影响?人工智能会辅助艺术世界发展,还是会根本性地改变艺术世界的走向?

翟振明:辅助还是根本性的改变,可以有不同的区分方法,根本改变可以是质也可以是量,如果更多的作品可以创造出来,甚至数量级的不同,算不算根本改变?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它在自由意志方面始终替代不了人类,只在劳动方面大量的取代,这算是根本吗?这两个“根本”意思是不一样的,分别有不一样的标准。但是我看第二个标准比较有实质性,量可以有很多。实际上,艺术家以艺术家身份在“艺术活动”方面并未被取代,但是艺术家平时没有区分出来,劳动部分和艺术活动部分没有这么区分,因为这两部分概念分开比较容易,而实际的过程却是相互纠缠在一起的。比如作为艺术家,你问我今年从事艺术活动和艺术劳动各占多少时间,一定是不可回答的。从多少时间份额看,不好区分。但从多少心力看,大致还是可以区分的。作为比喻,我当然也可以说,我最精彩的艺术创作活动一年有5天就很满足了,得意之作20天有一幅我就非常满足了,而不满足那部分也许是艺术家的创造性灵感没发挥好,可以全部用机器代替。所以,真正有才能的艺术家和一般的劳动者就非常不一样了,艺术家可以一直创作下去,没问题。但在艺术行业劳动的人,确实要被淘汰的。

赵兴:能否将艺术劳动和艺术创造看成工匠和艺术家的区别呢?

翟振明:可以啊,但是艺术家中的工匠部分是自己完成的,大部分艺术家并没有完全分开。

赵兴:最后,请您总结一下艺术与新技术之间的关系。

翟振明:人工智能、新技术、VR这些东西介入到艺术中,那么现在要认定艺术家最重要的是两个方面:第一是意念,就是自由意志,不管创作过程中自由意志在作品上留下痕迹的多少,但是开始的自由意志一定要有,而且很重要;第二最终得到的作品是审美的,人家能看到有审美价值,或者是艺术作品,能即刻唤起人们的直感效应才行,与它能否有其他社会、经济或政治效应无关。人工智能这块,除非超越了现在这种图灵机,技术本身是不能产生自由意志的,它可以产生有审美效应的产品。审美这块是超出艺术创作者的意图的,一旦成为作品,就与艺术家自己的直感分离了。

真正和艺术家有关系的是,他的艺术活动不一定要产生艺术作品,不一定导致最后的艺术欣赏,他可以把自己的内在感受、各种价值、复杂情感、道德判断,以直感的方式外化出一个东西,最终有没有人知道不重要,这就是艺术家最重要的本质。完成了这个直感外化的过程,拍了多少钱、被谁收藏了,这些都和艺术家没有艺术本质上的关系了。但是艺术作品要从头到尾完成才叫艺术作品,艺术创造这部分只属于艺术家。这样的话,人工智能就没有办法和人相比,艺术家只要找到渗透的机会,“你”就存在了,就参与了创造活动。艺术的功劳全属于人的部分,就完全由人的自由意志的参与度决定的。那些艺术的劳动就完全可以和人没关系,是本来就应该分开的东西。人工智能来了,本该分走的东西分走了,这不就是艺术家的最后回归吗?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感到高兴的。

我想,我实验室中的“虚拟与现实之间无缝穿越体验系统”,完全符合艺术作品的定义,高科技又与人工智能无关,可以作为装置艺术作品参展。其实,简化版的,多年前就在深圳美术馆展出过。

赵兴:人工智能不管怎么发展也不可能取代艺术家的地位,而艺术作品的价值取决于艺术家创造性的艺术活动。那么,人工智能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辅助性工具,这个工具可以放心的使用,它功能越强大就越能解放艺术劳动,而促使艺术创作活动的提升。

翟振明:是啊,被淘汰的本来就是艺术行业中的劳动者,而不是真正的艺术家。

人工智能,让艺术变得廉价?

陈炯

社会上对人工智能技术与艺术的关系已经有所关注,但在当下,人们的关注点还只限于艺术会不会被人工智能技术所取代。其实,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人工智能作为一项技术,与艺术的关系不是取代与被取代的关系。刚好相反,二者是相辅相成、互为促进的关系。因此我认为,人工智能与艺术更应该被讨论的是在社会现实层面的“影响”。比如,艺术创作如何利用好人工智能这项技术?人工智能的普及让艺术品的复制更简单、更快捷,也意味着更廉价,而廉价的背后会不会对已经形成的艺术市场带来冲击,抑或是机遇?

人工智能“入侵”艺术领域

被称为史上第一本人工智能创作的诗集最近面市了,这部名为《阳光失了玻璃窗》诗集的作者是微软机器人小冰,小冰花费了100个小时,“学习”了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的519位中国现代诗人的所有作品,并进行了多达1万次迭代,开始自己写作诗歌。这其实不算是新鲜事了。早在2011年,加州大学的音乐学教授柯普就写了一些计算机程序,能够谱出各种协奏曲、交响乐和歌剧。他写的这个名为安妮的人工智能程序专门模仿巴赫的作曲风格,短短一天就谱出五千多首巴赫风格的赞美诗。

也许有人会说,人工智能只是单纯的模仿,“只有画面没灵魂,只有乐曲没有精神”,说的就是它了。人类独占而人工智能难以突破的那些领域,比如情感和创意,是不可逾越的。不过,现在科学的发展可能已不是这样了。微软去年进行了“下一个伦勃朗(TheNextRembrandt)”项目,挑战“如果伦勃朗死而复生了,他最有可能画什么”的问题,探索人工智能的创意潜力,教授电脑像绘画大师伦勃朗一样去思考、创意和绘画。研究团队通过分析伦勃朗的现存作品,让机器自主学习艺术家的绘画风格和主题,“机器人伦勃朗”最后打造了一张3D打印作品,画了一幅三四十岁、头戴帽子、有胡子、面向右方的男子肖像画。参观者感觉该作品与挂在美术馆的伦勃朗真迹一点也不突兀。技术、科技的发展大跨步地向前迈进,艺术也没有停滞。我认为,科技与艺术并不是谁取代谁或谁入侵谁的关系,实际上,艺术也一直在为科技提供着重要服务。二者的关系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只不过在当前,在科技突飞猛进的背景下,值得探讨的问题是:人工智能会不会让艺术变得廉价?一位艺术家几个月完成的作品,通过人工智能几秒钟就能够完成;3D打印的产品甚至比经过大师精心雕琢的工艺品还要精美,且没有材料限制,并可任意复制等等。

由“机器人伦勃朗”通过数据分析生成的男子肖像作品

“艺术家”的概念将被淡化

艺术家博伊斯说:“人人都是艺术家。”换个角度理解也意味着,没有艺术家只有艺术。也许有人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不过在几十年后的当下,博伊斯言论很可能变成普遍现实。去年二三月份,谷歌在旧金山举行了一场拍卖会。这些画作一部分是谷歌内部员工创作,另一部分是由其他人员利用DeepDream在业余时间创作完成。Google把自家生成图片的技术Inceptionism开源化,称之为DeepDream,一个原本用来将图片分类的AI,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输入一张图片之后,选择某一层神经网络进行重复处理的次数和变形的程度,就能获得一张非常后现代的“画作”。

不难看出,人工智能、工程师都已经成为艺术创作的主体,“艺术家”这个名词或许在将来会被淡化,只要拥有了科学技术,艺术创作将不再专属于专业人士。人工智能让艺术创作变得越来越普及,也越来越容易,创作者不需要拥有美术、音乐或写作的专业背景,甚至也不需要掌握人工智能的知识,只要学会操作一个软件,输入你想要的艺术作品的要素,比如颜色、线条,甚至是你喜欢的艺术家作品的风格线索,那么,你需要的就是动一动手指,喜欢的作品很快就会呈现在你的面前。

可以说,艺术创作不再是专业人士的专属,不再只是艺术家才能完成的工作,普通人进行艺术创作的几率被大大提高,只要你愿意,借助人工智能技术、设备、软件,一样也可以把艺术创作当做职业。尽管今天艺术家还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业,艺术家代表了专业、教育背景、文化知识,甚至是生活态度和财富。不过,这些标签在未来或许不再只是贴在专业人士身上的标签。人人都能够运用科技进行艺术创作,人人都能称之为“艺术家”,艺术家与普通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艺术家”也就变得“平价”“廉价”起来,不再是众人眼里的阳春白雪。

“机器人伦勃朗”对作品中的一些特殊部分进行几何分析。图片来源:theNextRembrandt

艺术品价值受到冲击

对于通过人工智能创造出的“作品”,目前大多数人认为,其仍属于商品属性而非艺术品属性。不可否认,艺术创作与人的情感、阅历、经验、思维等密切相关,现阶段的人工智能显然还不具备这些人格特征,其作品还限于模仿或更简单的阶段。但是,人工智能对于艺术品市场特别是工艺品市场的冲击开始显露,通过人工智能,一件作品的获得将更快更廉价的时候,艺术品的价格被人工智能作品拉低并不是没有可能。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北京某大型设计展上,一个企业展示了他们运用3D打印技术制作的工艺品,这些作品材料各异,有金属、树脂等材质,尺寸上大小不一,而且还提供定制服务,能够为需要的消费者制作想要的产品。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其雕琢的细致和精美程度几乎是人们手工操作难以达到的程度,对于大部分外行人来说,看不出与那些有几十年功底的技艺大师的作品有什么区别。尽管定制一件3D打印工艺品价格不菲,由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但相较于大师级的作品来说,不知道便宜了多少倍。另据该企业相关负责人表示,一套专业的3D打印设备目前价格不低,不过伴随技术普及,产品设备价格也必定随之下降。可以预见的是,设备价格下降以及打印产品的不断增加,作品数量的提高将大大摊薄制作成本,3D打印工艺品的价格还将继续降低。

雕塑家李苑琛根据自己的体型设计完成的作品《英雄在内》,通过3D扫描、打印技术,抛弃传统学院派“雕”与“塑”的技术手段而进行新的创作尝试。图为雕塑家体形的扫描图像。

对于专业藏家或收藏爱好者来说,3D打印工艺品显然无法与大师作品做比较,价格也不是其考虑的重要因素。但对于更广大的普通百姓而言,3D打印工艺品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高级、好看”是大部分人对工艺品的基本要求,过去几万元的工艺品如今可能会以更低的价格就能买到,何乐而不为。

人工智能作画也是如此。有一个公司叫第六镜(Glasssix),专门针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工笔、写实、写意手法绘画作品进行处理,实现了“中国风机器作画”。而以西方美术的油画为主的作品,人工智能也早已经学会。同时,人工智能可基于消费者需求提供服务。先有消费需求,然后通过互联网直接告诉企业,需要什么作品,企业根据消费者需求进行创作,提高效率,这种模式产生的作品和人工智能提供的服务更具有市场潜力。一旦人工智能的绘画技术成熟、普及,艺术品市场的秩序恐怕就要重写,甚至有人提出艺术品生意要崩盘,深圳大芬村的绘画产业在未来就到了该考虑转型的阶段。

雕塑家李苑琛根据自己的体型设计完成的作品《英雄在内》,通过3D扫描、打印技术,抛弃传统学院派“雕”与“塑”的技术手段而进行新的创作尝试。图为根据李苑琛减肥前体形进行3D打印的作品。

正视人工智能与艺术的关系

如果要正视人工智能与艺术品的关系,首先需要剖析什么是人工智能?何为艺术?而探讨前者的是科学,探讨后者的是哲学。据我了解,目前的人工智能还是处于模仿的阶段,就连人类最简单的“学习”,人工智能尚且很难达到,所以我们之前提到的“创作”实际上也是模仿的结果。人工智能创作的艺术品特别是绘画等作品,可能更适合用来装点家居,离真正的艺术品创作还很远。不过,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和大量人工智能战胜人类的事例,正对当代艺术创作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正如前文所述,人工智能与艺术不是谁取代谁的关系,恰恰相反,人工智能技术与艺术创作有着更多结合的可能性。中国的国画和西方的油画无论是技术层面和艺术造诣都已经达到一定的高度,照相机的出现曾经对写实油画产生过冲击,但丝毫没有影响写实油画的发展,反而产生了照相写实的绘画风格。也有当代国画家利用照相显影技术进行创作。因此,科学技术的发展给艺术带来的不确定性中也包括好的、积极的一面,重要的是善于利用。

雕塑家李苑琛根据自己的体型设计完成的作品《英雄在内》,通过3D扫描、打印技术,抛弃传统学院派“雕”与“塑”的技术手段而进行新的创作尝试。图为根据减肥后的扫描图像制作完成的作品零件。

人工智能是理性的,这已经成为共识,而人类除了理性还要表达情感,艺术创作和艺术品最显著的特点也是基于人的感性所产生。人们可以通过人工智能来展示自己的创意、表达自己的感情,把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媒介和平台,或者把人工智能作为实现创作的手段,这也是现在的艺术工作者尝试的创作重点。实际上,当今社会的发展,任何学科、领域都已经被科技拉得越来越近,抛开科技发展的背景谈行业既不现实,更是倒退,科技与艺术是人类发展的两个重的命题,如何协调二者的关系,考验的正是我们的智慧。

陈炯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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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的前瞻性分析

关键词: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作为一门学科交叉的新兴学科,自诞生以来就以其技术革命的颠覆意义和实际应用范围的强势扩张而备受关注,并且取得了迅猛的发展。它通过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的意识及思维,来使机器能够更加高效准确地胜任多场景程式化的工作,并逐渐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尝试更多层面的拓展。人工智能似乎一直在试探由人工打造的智能究竟能够在多大的程度上取代传统的“人工”,而对于人工智能的需求、期待和恐慌也由此交织而生。

肇始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交叉的人工智能,似乎是因为学科起源而对人文科学始终抱有一种敬畏的姿态和挑战的欲望。尤其当以清华大学自然语言处理与社会人文计算实验室打造的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九歌”为代表的诸多人工智能写诗系统的问世,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的未来和前景就更加令人好奇。

以“九歌”2.0版本的系统为例,此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将人工智能诗词写作分为“绝句”“风格绝句”“藏头诗”“律诗”“集句诗”“词”六大类,每一类又下分“五言”、“七言”、词牌名等小分支。如在生成诗歌检索框内输入中国传统诗歌意象“明月”,在不同类别下可得下述诗词:

五言绝句:

明月照双鬓,孤灯夜雨床。

客怀何以遣,世事自堪伤。

“忆旧感喟”风格五言绝句:

明月满江楼,乾坤一钓舟。

滔滔沧海上,莽莽万山秋。

五言律诗:

白璧无纤翳,青灯见一轮。

高山流皎魄,寒水带澄春。

玉镜当楼暗,珠帘隔帐频。

不愁清夜永,何地有婵尘。

如梦令·明月

明月照人清泪,冷落一床秋思。偏到小楼西,夜夜绣帘垂地。无计,无计,愁锁眉峰十二。

梧桐影·明月

明月斜,河边渡。舟子笑声何处来,郎船恰似潇湘浦。

忆江南·明月

人去也,最好是江边。明月多情圆又缺,断云无意复遮天。风里一条弦。

综观上述六首诗词能够发现,“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能够偶得“明月满江楼,乾坤一钓舟。滔滔沧海上,莽莽万山秋”这样的佳篇和“风里一条弦”这样的佳句。正如韩少功曾拿秦观的《金山晚眺》和IBM公司的“偶得”软件生成作品做对比时,“三十多位文学研究生,富有阅读经验和鉴赏能力的专才们,也多见犹疑不决抓耳挠腮”[1]。“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生成的诗歌作品也往往能够“以假乱真”,让人难以辨别是不是“人”作;尤其是一些风格化的作品,它模仿具有标志性诗人风格的作品时信手拈来。但是“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生成的作品也不乏一些略显牵强之句,偶尔会出现句与句之间为了满足意象与格律的要求而产生逻辑不连贯的现象。

“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的官方介绍提到“该系统采用最新的深度学习技术,结合多个为诗歌生成专门设计的模型,基于超过80万首人类诗人创作的诗歌进行训练学习。区别于其他诗歌生成系统,九歌具有多模态输入、多体裁多风格、人机交互创作模式等特点”。基于系统的开发理念,在使用时也确实出现了以下几个明显的感受:

生成速度快。每首诗词的生成时间在3秒钟左右,即时便可获取与主题词相关的作品;即使是同一关键词的重复生成,也基本在这个时间区间之内。

格律严格规范。严格遵循诗词的字数、押韵、平仄、对仗等方面的要求,在这一点上“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确实拥有了比人的创作更丰富的词汇库和更快捷的选取速度。

总体风格一致。不同类型的诗歌风格无较大出入;但有相当一部分诗词呈现出较强的个人风格,这或许是因为“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作为人工智能系统,本身就擅长对同一诗人不同作品的相同风格归纳与分析。

诗词的艺术审美价值总体较高。具有一定的品读空间,但也具有较大的局限性;这或许是因为“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的词汇库本身就来自古代众多诗人的作品,尤其在词的选用上可谓细致琢磨。诗词词汇、意象重复率较高;同一意象词汇识别和替换较为成熟,具有明显的排列组合意味。

比如在五言绝句板块重复生成以“明月”为主题关键词的作品,得到以下几首:

明月照双鬓,浮云暮雨祠。

湖山千古事,一一付新诗。

明月青天上,凉风细柳边。

客怀何处写,多病未归眠。

明月照双鬓,浮云暮雨祠。

此生何日了,犹得话襟期。

明月照孤城,徘徊动旅情。

乡心随去住,何处候春晴。

明月青天上,凉风古渡头。

乡心何处切,回首愧沙鸥。

在五言律诗板块得到以下几首:

皎洁秋天夜,流光照我庐。

寒侵衾簟冷,风入漏壶虚。

玉笛惊初断,金波洗欲馀。

幽怀正寂寞,更待一年书。

清光无一点,寒色照人眠。

不见婵娟女,能窥窈窕天。

可怜团玉指,相似捣金弦。

自是瑶台上,偏宜十二年。

白露生天表,黄云蔽广川。

秋来无限好,皎似此时妍。

万里连环水,微茫隔塞烟。

不须更买取,且复斗婵娟。

皎洁照长空,寒光满太宫。

无人知独露,有客问西风。

夜静天河碧,秋高树影红。

故园千万里,何处一悲翁。

皎洁清江水,澄光照客窗。

高秋生白露,远夜动黄厖。

桂魄迷寒渚,菱波下夕矼。

此时怀旧好,不觉雁声双。

由以上十首作品不难发现,“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的排列组合特征显著,往往是不同词汇间的组合,甚至连句法结构的组合模式在不同作品之间也具有明显的相似特征。同时,“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创作的诗词具有较高的程式化特征,这也正是因为绝句、律诗和词的规律性和规则性恰恰与人工智能所擅长的重复、组合、程序性等特点相吻合。对于人工智能而言,按照一定的编程程序选取固定词汇库里的元素进行有规律的排列组合,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困难的却是如何在这种组合中体现出人文科学的思想性,这在目前看来却是有很大的挑战的。虽然在风格绝句中已经能够显现出较为一致的格式化,但是思想层面的彰显却要寄希望于不断排列组合的小概率偶然事件。正是因为人工智能需要海量的样本量才能从机器学习中习得规律再加以运用,所以它所创作出来的作品也都延承着旧文本库所标示的词汇、理念甚至是价值观。这对于需要时刻敏锐地感知当代生活的文学而言,无疑是产生了较大的滞后性和时差性。

对于诗词的创作尚且如此,映照到小说、剧本等不具有诗词如此显著规律特征的文学作品创作上更是存有巨大的难度。

当人工智能越来越广泛而深入地渗透进现代社会生活,这种由技术革新诱发的文化现象也在最具挑战性的人文科学领域暴露着倔强的野心。虽然在基于语义的自然分词等环节仍然存在着技术难关,诚然在诸多有规律可循的程式化工作中,人工智能确实意料之外地超越了“人”,但是对于文学创作这种个人意识性、思想性和伦理性极强的人文行为,人工智能能否带来更大的惊喜仍然处于未知。在这个背景下,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的必要性、需求性和思想性更值得商榷。

文学创作是否有必要人工智能化,其实往往成了一个容易被忽视的问题。在人工智能涉足文学创作的一瞬间,甚至在讨论人工智能能否代替人的创作之前,首先需要思考的是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的必要性究竟有多大。人工智能在转化为实际应用的过程中最突出的特点是快速、海量、准确,而这三个特点对于需要依靠沉淀出精品并且无固定标准的文学创作而言又是相悖的。文学创作引入人工智能,在目前看来并不能使文学创作得更“好”,反而有可能会对文学作品的思想境界、审美价值、伦理取向等方面产生冲击。文学创作的门槛并不是高不可攀,但却需要像钥匙对锁芯一样适配方能得其要领。但人工智能这把看似万能的钥匙在开启文学创作这扇门的时候,却总有一个齿槽别扭地吻合不上,转得动却打不开。如此而言,其实还是作为人学的文学并没有要实现人工智能化的必要性。尤其对于极具魅力和特性的汉语书写而言,其作为语言本身的复杂性和多变性就对使用过程提出了严峻的挑战,而中国文学的独特审美情趣和精神境界又对在这方面具有先天缺陷的人工智能坚决地表达了拒绝。所以当人工智能不能使文学创作变得更“好”的时候,它的必要性也就无足轻重。

但这却并不意味着文学创作不需要人工智能化。文学创作对于人工智能的需求性在当下主要体现在人工智能技术对于文学创作的辅助、参考作用上。正如“九歌”人工智能诗歌写作系统对于80万首人类诗人创作的诗歌进行了分类、整理和归纳,在某种程度上,它对于诗词创作是具有参考价值和比照意义的。目前来看它固然不能完全取代人的创作,但是却能为人的创作提供更为及时和丰富的启发与提示。甚至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人工智能能够在更大的限度上弥补人的文学创作局限,而使文学实现在时代的多元变革中完成自身的“修整”与进步。所以对于文学创作而言,人工智能的更大用途是辅助,而不是替代。“未来人工智能辅助写作软件的发展方向主要有三个:一是不断提升参考样本推荐的智能化,为创作者提供实时样例作为写作参考或者灵感激发的触媒;二是不断解决超级长篇小说写作的‘记忆痛点’,开发具有智能分析和追踪创作者创作作品,对人设和情节做数据库处理,能形成超级及时在线人设和情节历史资料智能调取和提示功能;三是能通过逻辑合理性和历史合理性等运算,为作者提供大纲编写建议(故事策划)和人物性格设计建议。”[2]这或将是未来人工智能对文学创作做出的最可能也是最大的贡献。而作为一种不可忽视的文学现象,人工智能所进行的文学创作也许难以成为文学,但却能在对辅助和参照的需求意义上有进入文学史的可能。文学史不再单纯是“人”的文学史,也将出现机器的、人工智能的文学史。

也许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人工智能能够在克服技术局限的背景下更深入地参与文学创作,但是对于文学创作过程中思想性的把握确实难以预判。与人工智能所擅长的程序化工作不同,文学的特点和魅力恰恰不在于重复和程式,而在于人类思想不断演进过程中与世界发生纷繁复杂的细微关系。“人工智能一旦作为社会系统被引入文学领域,文学作为人学在生态或进化意义上的价值便相对鲜明地获得显现。文学创作不只是个别诗人、小说家、散文家或剧作家的匠心独运,而且是人类精神生产的一个分支、创意产业的一个链条、知识产权的一种赋值。它并非只是作家个人闭门造车、搜索枯肠,而是通过交往实现的。”[3]这就如同亨利·詹姆斯在《小说的艺术》中把小说分为“有生活的小说”和“没有生活的小说”的分类法。“而机器人小冰绝无人类生命体验的温度波动,天然缺失需要倾诉的情感向度,《阳光失了玻璃窗》只是迭代计算的智能产物,匮乏直觉经验的诗歌意象,观念的意象替代隐喻的意象即是人工诗歌的抒情零度。”[4]谢雪梅在《文学的新危机——机器人文学的挑战与后人类时代文学新纪元》一文的第二部分“抒情性:情感的计算与抒情的零度”中也提到了人工智能作为机器在运算方面的擅长和在抒情方面的缺失。人工智能的前提是“人工”,它本身并不能主动并且敏感地感知社会生活中的迅速变化,而需要人工的前提设置。正如文学不是公式能够计算出来的,好的文学作品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唯一准则,或者说文学之所以成为文学是因为人类个体的巨大差异性——尤其是思想和意识层面的多样——造就的感知、反映和改变社会的巨大能量,而非机器技术的,这就从学科的源头处产生了相悖的分歧。人工智能能够模仿人的机械性行为,但能在多大程度上模拟人的思想和意识行为不仅是人工智能与文学创作未来的看点,也是人工智能技术本身向纵深发展的关键一步。在这个意义上,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不仅回到了罗兰·巴特“作者之死”的问题上,甚至丰富了作者之“死”的新含义,延展出了人工智能是否给予了作者“重生”的新议题。

综上,人工智能在未来对文学创作的影响是值得期待的。在这个相遇过程中,人工智能如何在自我革新的进程中使文学成为更好的文学,将成为文学创作人工智能化必要性、需求性和思想性的最直接导向。

注释:

[1]韩少功:《当机器人成立作家协会》,《读书》2017年第6期。

[2]葛红兵:《人工智能写作:可能性及对人类文学生活的挑战》,《语文教学通讯》2020年第1期。

[3]黄鸣奋:《人工智能与文学创作的对接、渗透与比较》,《社会科学战线》2018年第11期。

[4]谢雪梅:《文学的新危机——机器人文学的挑战与后人类时代文学新纪元》,《学术论坛》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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